剑斩瀚极
瀚极之境,非天非地,乃万物归墟之渊,混沌如墨,虚空如沸,其间有亿万生灵的残响、破碎星河的余烬、被遗忘时光的尘埃,终年沉浮不休,交织成一张无形无质、却又重逾星汉的巨网,此网名为“宿命”,缚尽古今,锁尽乾坤。
万古以来,多少惊才绝艳之辈,欲挣此网,踏碎这无边瀚极,或以力破,穷尽毕生修为,肉身成圣,拳碎虚空,却只在那混沌中激起一圈微澜,转瞬便被无尽的虚无吞噬,徒留一声不甘的叹息,化作渊底又一缕飘渺的残魂,或以法证,参悟天地至理,道衍三千,试图编织超越宿命的经文,然其道纹甫一触到那混沌巨网,便如投入熔炉的冰雪,瞬间消融,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,瀚极,是时间的坟场,是希望的绝域,是所有挣扎者最终的归宿。
他来了。
并非踏着七彩祥云,亦非裹挟毁天灭地之威,他只是从一片混沌的沉寂中走出,一步,便踏碎了万古的孤寂,他周身无光,却仿佛自身便是这瀚极中唯一真实的坐标,背负一柄长剑,剑鞘古朴,无纹无饰,唯在渊底那永恒的昏暗中,隐约流转着亘古不化的寒意,那寒意,似能冻结时光,凝固虚空。
他不是第一个踏入瀚极的勇者,却是最沉默的一个,他没有同伴,没有言语,甚至没有明确的“目的”,他只是走,向着那混沌最深处,向着那宿命巨网的核心,他的脚步很稳,踏在虚空中,却如履实地,每一步落下,都似在为这片死寂的渊底,敲响一曲无声的战歌。
瀚极之威,非以强横冲击,而是以“存在”本身进行消磨,它是虚无的极致,是意义的抹杀,踏入其间的生灵,修为会被混沌稀释,记忆会被时光尘埃掩埋,意志会被无尽的孤寂与绝望啃噬殆尽,多少强者,便是在这无声的消磨中,迷失了自我,最终化作渊底一具不知所谓的枯骨,连姓名都被遗忘。
他亦不能免。
周身的护体罡气,在与混沌接触的刹那,便如水汽般蒸发,浩瀚的修为,如泥牛入海,难以调动分毫,脑海中,尘封的记忆碎片开始翻腾,有童年的笑语,有师长的叮咛,有爱人的眼眸,有浴血奋战的惨烈……这些曾支撑他走过无数岁月的温暖与力量,此刻却化作了最恶毒的蛊惑,诱惑他停下脚步,沉沦在这虚假的过往之中。
他停下,闭上了眼。
就在这一刹那,瀚极的意志似乎捕捉到了他的破绽,无数混沌触手般的虚影,带着亿万生灵的绝望哀嚎,向他抓来,那哀嚎并非声音,而是直接烙印在灵魂上的痛苦,足以让神佛癫狂。
他只是静静地站着,任由那些虚影触及身体,没有反抗,没有挣扎,甚至没有一丝恐惧。
就在那绝望的哀嚎即将将他彻底吞噬的瞬间,他睁开了眼。
那双眸子,不再是凡人的眼,不再是修士的眼,那里没有喜怒,没有悲欢,只有一片纯粹的、仿佛能映照出宇宙诞生与终结的“空”,这“空”,并非虚无,而是斩断了一切杂念、一切执念、一切因果之后,所达到的绝对“清醒”。
他缓缓抬起了手,握住了背后的剑柄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剑吟,没有璀璨夺目的剑光,只有一声轻响,仿佛古玉相击,清越悠扬,却穿透了瀚极永恒的沉寂。
剑,出鞘。
剑身并非凡铁,也非神金,它仿佛由最纯粹的“斩断”之意凝聚而成,没有锋刃,却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,没有重量,却仿佛承载着宇宙间所有的“决绝”。
他并未挥出惊天动地的一剑,只是随意地向前一刺。
剑尖,点向了那片笼罩而来的、由混沌与宿命交织而成的巨网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,没有撕裂虚空的巨响。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空间,仿佛在这一寸寸崩裂。
那无形的、重逾星汉的宿命巨网,在接触到那朴素长剑剑尖的刹那,竟如蛛网般,出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破口,紧接着,这破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开来。
“嗤啦——”
一声轻响,如同撕开了一层薄纱。
巨网,裂了。
亿万生灵的残响瞬间消散,破碎星河的余烬重新点燃了微光,被遗忘时光的尘埃开始缓缓沉降,那束缚了万古、锁尽乾坤的宿命之网,竟被他这一剑,轻易地从中斩断!
混沌翻涌,开始退潮,露出其后一片朦胧的、充满无限可能的崭新天地,那不再是归墟,不再是坟场,而是一个全新的起点。
他收剑,回鞘。
动作行云流水,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他转身,望向那片新生的天地,眼神依旧平静,没有胜利的喜悦,也没有救赎的狂热,他只是看着,仿佛在确认一个事实。
瀚极依旧存在,它并未被毁灭,只是被“斩开”了一条通路,从此以后,或许会有更多的勇者踏入,或许会有新的传奇诞生,但无论如何,那曾经看似不可逾越的绝境,已被他一人一剑,劈开了一道裂缝。
他迈步,向着那片新生的天地走去,身影渐渐融入光明,最终消失不见。
只留下那柄古朴的长剑,斜斜地插在瀚极的边缘,剑柄上,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斩断宿命的余温。
瀚极依旧,然剑痕已现,那一剑,斩断的不仅是束缚万古的巨网,更是无数生灵心中对“不可能”的恐惧,从此,天无绝人之路,渊亦有尽时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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