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斩虚无
暮色四合,最后一缕残阳也沉入山峦之后,古庙里香烟断绝,蛛网悬垂在神像低垂的眼睑下,蒲团上,老僧枯坐如石,唯余一口悠长吐纳,在空寂中微微起伏,他的目光穿过窗棂,投向外面那片被黑暗迅速吞噬的世界,那里,虚无如同潮水,正无声地漫过断壁残垣,淹没了来路与归途,世人沉溺其中,或麻木如行尸,或癫狂似鬼魅,却无人察觉,那吞噬一切意义的黑暗,已悄然爬上庙堂的梁柱,缠绕住神像冰冷的石足。
我踏破荒芜而来,衣袍上沾染的,是江湖的风尘与血色,我见过太多被虚无啃噬的魂灵:昔日名震天下的剑客,如今在破败的酒肆里,对着空酒杯喃喃自语,手中长剑早已锈蚀,只余下对“天下第一”这虚无幻影的徒劳追逐;也曾见富甲一商贾,金山银山堆砌起华美囚笼,夜夜笙歌,眼神却空洞如枯井,金银的光芒永远照不进那被虚无填满的心房,他们或执著于过往的荣光,或焦虑于未来的不可知,唯独忘了当下这唯一真实的存在,这虚无,并非空无一物,它是一种巨大的、无形的引力,将人的精神拖入深渊,让一切努力变得徒劳,让一切情感失去分量。
庙内的老僧,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来自外界的寒意,他缓缓睁开双眼,那双曾看透生死的眸子,此刻竟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。“施主,”他的声音干涩如枯叶,“你来求什么?长生?无敌?还是……不灭的荣光?”我看着他,没有回答,只是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,剑身古朴,没有华丽的纹饰,却散发着一种内敛的、仿佛能割裂时空的锋芒,这剑,饮过强敌的血,也曾在月下独自呜咽,它比任何人都懂得,何为真实,何为虚妄。
“我所求,”我开口,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,“不过是斩断这无边的虚无。”老僧微微一怔,随即露出悲悯的微笑:“虚无无形,无色无相,如何斩断?施主怕是走火入魔了。”我不再言语,手腕一振,长剑出鞘,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,剑光如瀑,并非指向神像,也非指向老僧,而是指向那殿中弥漫的、令人窒息的沉寂,指向那蛛网后永恒的黑暗,指向人心深处最幽暗的角落。
这一剑,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,却带着斩断一切虚妄决绝,剑锋所向,并非实体,而是“有”与“无”的边界,是“真”与“假”的分野,我仿佛看到,无数被欲望扭曲的幻影在剑光中尖叫、破碎:那“天下第一”的虚名,如泡沫般消散;那金山银山的幻影,似沙堡般坍塌;那对过去的悔恨与对未来的恐惧,如晨雾般被驱散,剑光过处,唯有当下这一刻的清明与真实,如同璞玉般显露出来。
老僧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悟的澄澈,他合十躬身,低声道:“善哉,善哉,施主以剑为犁,竟在心田上犁出了清明。”我收剑入鞘,剑身上的寒光仿佛收敛了,却更显深邃,虚无并未被彻底消灭,正如黑暗无法被彻底根除,但我这一剑,斩断了它对人心的禁锢,赋予了在虚无中前行的勇气与力量。
走出古庙,夜色如墨,却不再令人窒息,天边,竟有微弱的星光穿透云层,洒下点点银辉,我知道,前路依旧漫长,虚无如影随形,它会在下一个路口,以更诱人的姿态出现,但只要这柄“剑”在心中——那柄敢于直面真实、勇于斩断虚妄的“剑”——便再无惧那无边的黑暗。
剑斩虚无,斩不断的是天地间的浩然正气,斩不断的是人心深处对真实的渴望,手握此剑,便是在这无垠的虚空中,开辟出一条属于真实与勇者的道路,前路漫漫,吾将上下而求索,以剑为笔,以心为墨,在这虚无的画卷上,写下属于“的,最深刻的注脚。



还没有评论,来说两句吧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