极寒圣君
冰原的尽头,矗立着那座被时间遗忘的寒峰,传说峰顶有座玄冰宫,里面住着一位统御万载极寒的圣君,我正用冻僵的手指抠进冰壁的缝隙,每一次呼吸都凝成尖锐的白霜,又迅速被无边的寒冷撕碎,向上攀爬,每一寸都仿佛在与整个世界的冷酷为敌。
终于,我踏入了玄冰宫那巨大得令人窒息的殿门,空旷、死寂,只有无数巨大冰棱从穹顶垂下,如同冻结的亿万滴眼泪,宫殿深处,一座玄冰王座悬浮在幽暗之中,上面端坐着圣君,他身披由纯粹寒气凝就的袍服,面容如万年不化的寒玉,看不出悲喜,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,仿佛封存了太古的冰雪风暴,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寒潮,瞬间冻结了我肺腑里残存的最后一丝温热,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,那目光穿透皮肉,直抵灵魂深处最卑微的颤抖,我奉上族中长老用最后气力刻下的骨符,上面承载着一个族群延续的最后祈求——一片能够孕育生命的净土,圣君的目光落在那简陋的骨符上,沉默了片刻,那片空旷死寂的宫殿里,连时间似乎都凝滞成冰,终于,他开口,声音如同极地冰川的摩擦:“这片寒土,予你了。”语气没有丝毫波澜,仿佛只是拂去衣角一粒微尘。
带着赐予的“净土”,我几乎是滚下了寒峰,族人们眼巴巴地等在山脚,那片被圣君气息点化的土地,果然覆盖上了薄薄的雪层,不再是纯粹的死寂,就在我们开始挖掘,试图在那冰冷的土壤里埋下希望的种子时,一种更深的恐惧攫住了所有人——那土壤深处渗出的寒气,带着圣君意志中绝对的、不容置疑的冰冷,它冻结了犁铧,扼杀了任何冒芽的勇气,我们日夜不休地用火盆、用体温去焐热那片薄土,但每一次微弱的暖意刚升起,就被那从地心深处涌来的、属于圣君的绝对酷寒轻易吞噬、碾碎,希望的火苗刚燃起,就被来自神座之下的寒风吹成灰烬,绝望如同更深的寒潮,开始在人群中蔓延、冻结,我抬头望向那寒峰之巅,玄冰宫在昏暗的天光下轮廓模糊,圣君那双冰封的眼眸似乎穿透了时空,冷漠地注视着这片土地上徒劳的挣扎。
我明白了,圣君的赐予,并非仁慈的礼物,而是另一种形态的囚笼,他掌管着“极寒”,这力量于他如同呼吸般自然,如同生命般本质,他无法理解,也绝不容忍“温热”的存在,哪怕只是一粒种子的倔强,那所谓的“净土”,不过是将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生灵,更近地置于他绝对意志的笼罩之下,我们并非获得了生存的许可,而是被强行拖入了他那永恒冰封的法则之中,成为了他寒冷疆域里永恒的囚徒,我们日夜对抗的,早已不是自然界的严寒,而是那位端坐玄冰王座之上,视“温热”为亵渎、视“生机”为异端的——极寒圣君本身,那片土地,不过是他的权柄延伸出的冰冷牢笼。
我依然站在寒峰下,仰望着那座终年被风雪缠绕的玄冰宫,族人们蜷缩在圣君“赐予”的冰冷土地上,在无望的挣扎中一点点耗尽最后的力气,圣君的意志如同亘古不变的极地寒风,无声地宣告着:在这片由他主宰的疆域里,任何试图挣脱绝对零度的挣扎,都是对宇宙铁律的嘲讽,终将被冻结成冰,成为他永恒王座下,又一座无声的、绝望的冰雕,寒风如刀,卷起雪沫,打在我脸上,冰冷刺骨,那玄冰宫深处,一双冰封的眼眸,似乎正漠然地注视着这片土地上缓慢凝固的绝望,如同注视着一块逐渐成型的冰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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