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破群妖
《剑破群妖》
暮色四合,如浸浓墨,荒原尽头,孤零零的驿站似被世界遗忘的残骸,仅余一豆昏黄灯火,在呼啸的北风中微弱摇曳,仿佛随时会被这无边的黑暗吞噬,风声中夹杂着异响——并非寻常风啸,而是某种黏腻滑动的摩擦、低沉含混的嘶吼,由远及近,层层叠叠,如潮水般漫卷过来,空气骤然变得滞重刺鼻,浓烈的腥臊与腐土气息混杂,令人窒息。
驿站的木门“砰”地被撞开,撞得门框簌簌发抖,一个身影踉跄跌入,险些扑倒在地,他衣衫褴褛,染满暗红与污秽的血迹,右臂以一块布草草捆缚,洇开的血色仍在不断蔓延,来人正是“快剑”李寒江,他背靠冰冷的门板,急促喘息,目光锐利如鹰隼,死死盯住门外那片被夜色笼罩的旷野。
黑暗蠕动、汇聚,显露出轮廓,数不清的“东西”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,密密麻麻,几乎铺满了驿站外整个视野,它们形态各异:有的形似巨大蜈蚣,节肢交错,口器开合,露出森然利齿;有的如人形黑影,关节反向扭曲,拖曳着长长的、仿佛由阴影构成的触手;还有的似肉瘤聚合而成,表面布满不断开合的复眼,流淌着粘稠的浆液……它们无声无息,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恶意,冰冷的视线穿透黑暗,聚焦在门内这个孤立无援的剑客身上,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胶质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。
李寒江缓缓站直身体,左手紧握腰间的剑柄,那柄剑古朴无华,却在昏暗中流转着一层清冷如水的微光,他眼神没有丝毫畏惧,只有一种被逼至绝境的孤高与决绝,他猛地拔剑!
“呛啷——!”
龙吟般的清越剑鸣骤然撕裂死寂,带着一股凌厉无匹的剑意,直刺入那片由妖物构成的黑暗!剑尖所指,空气仿佛被切开一道无形的裂口。
“妖孽!退!”李寒江断喝,声震四野,他身影如一道离弦之箭,裹挟着剑光,主动扑向那潮水般涌来的群妖!
剑光乍盛,如同寒夜中骤然炸开的星辰,李寒江的身影在妖群中高速穿梭、闪现,快得只留下数道残影,剑锋每一次挥动,都带起一片凄厉的惨嚎或骨骼碎裂的脆响,他剑走轻灵,点、刺、撩、抹,精准地刺向每一头妖物的要害——蜈蚣妖复眼、人影妖扭曲的关节、肉瘤妖的核心……剑光如匹练,在昏暗的驿站外划出一道道炫目的死亡轨迹,鲜血喷溅,暗红的、墨绿的、粘稠的浆液泼洒在冰冷的土地上,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恶臭,一头体型庞大的蜈蚣妖挥舞着镰刀般的巨螯横扫,李寒江不避不让,身形微侧,以毫厘之差避开锋芒,手中剑自下而上,如毒蛇吐信,狠狠扎入其腹部柔软的节间,巨螯带着风声砸落,却只斩断了他飞扬的衣角。
妖物无穷无尽,一倒下,更多的便从黑暗的缝隙中涌出,填补空缺,层层叠叠,永无止境,李寒江的呼吸越来越沉重,每一次挥剑都感觉手臂灌了铅,汗水混着血水模糊了视线,他左臂的伤口在剧痛中麻木,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,剑光,似乎也黯淡了几分,他退回驿站门边,背靠门板,剑拄地,勉强支撑着身体,妖物们围拢成一个更紧密的包围圈,缓缓逼近,冰冷的复眼闪烁着贪婪与残忍的光,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,仿佛在欣赏垂死猎物的挣扎。
就在这绝望的窒息感即将吞噬一切时,李寒江猛地抬头,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厉芒!他看清楚了,在包围圈的最外围,一头形如巨大蜘蛛、背甲上布满诡异符文的妖物,正隐藏在阴影中,它腹部几根粗如儿臂的暗红蛛丝,若有若无地连接着周围那些普通妖物的后心——那正是群妖行动的核心,操控着它们源源不断的进攻!
“妖首!藏头露尾!”李寒江目眦欲裂,积蓄起最后的力量,双脚猛地蹬地,身体如离弦之箭般射出!目标直指那头隐藏的蛛妖!他放弃了防守,将全身残余的精气神、所有的愤怒与杀意,尽数灌注于手中之剑,剑尖在夜色中拉出一道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弧,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,直刺蛛妖那对闪烁着幽绿光芒的复眼!
蛛妖显然没料到这个濒死的猎物竟敢无视身前的妖潮直扑自己,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尖啸!它腹部蛛丝猛地回缩,试图拉回外围的妖物阻挡,但太迟了!
李寒江的剑,快如闪电,精准无比地刺穿了蛛妖那对闪烁着幽光的复眼!一股污秽的墨绿色血浆喷涌而出。
“嗷——!”蛛妖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,庞大的身躯疯狂抽搐、扭动,背甲上的符文瞬间变得黯淡无光。
如同抽去了提线的木偶,那些被蛛丝操控的普通妖物动作猛地一滞,随即陷入混乱,它们发出各自不同的嘶鸣,开始互相撕咬、冲撞,包围圈瞬间瓦解,操控核心被毁,群妖如无头苍蝇般溃散开来,原本严密的阵型彻底崩溃。
李寒江一剑得手,身体也已油尽灯枯,他借着最后一股冲力踉跄前冲,噗通”一声单膝跪倒在地,手中长剑再也握持不住,“当啷”一声掉落在染血的土地上,他剧烈地喘息着,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全身的伤痛,汗水、血水、泥土沾满了他的脸颊,他抬起头,看向那头蛛妖,蛛妖巨大的身躯正在缓缓倒下,砸起一片尘土和污秽,那对被刺穿的复眼中,最后一点幽绿光芒彻底熄灭,只余下空洞和死寂。
妖群的嘶鸣渐渐微弱、远去,荒原上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一片狼藉,驿站那盏孤灯仍在摇曳,微弱的光芒照亮了李寒江沾满血污的脸庞,也照亮了他脚边那柄古朴的长剑,剑身不再流转清冷微光,但沾染的妖血并未掩盖它本身的锋芒,反而像某种残酷的勋章,映照着劫后余生的微光。
李寒江伸出微微颤抖的左手,艰难地握住了剑柄,剑柄冰冷,触感却异常坚实,他拄着剑,挣扎着想要站起,身体沉重如山,但一种更深沉的力量,从骨髓深处涌起,压过了肉体的极限,他望向那片重新被黑暗吞噬的荒野尽头,那里,妖群的溃散只是暂时的,更深的黑暗与未知,永远在前方等待。
他挺直了背脊,像一杆在血火中淬炼过的标枪,迎着那盏孤灯微弱的光,也迎着前方无尽的黑暗与未知,一步一步,蹒跚却坚定地走去,剑尖,在身后的大地上,划开一道新鲜的、带着血痕的轨迹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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