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啸苍莽
《剑啸苍莽》
苍莽如墨的群山,似亘古凝固的巨浪,将天际线压成一道低沉而模糊的边界,风自万丈深渊旋卷而上,裹挟着千年松涛与亘古岩石的冷硬气息,扑面而来,直欲撞入胸肺深处,就在这天地洪荒、万籁俱寂的峰巅之上,一袭青衫如霜草般孑然独立,他的手,抚过腰间古剑斑驳的剑鞘,指节因常年握剑而凸起,触手冰凉,仿佛握着一截凝固的月光。
剑,终于出鞘了。
没有电光石火,没有金石交鸣,剑光乍起,如一泓秋水骤然撕裂了浓重的墨色,那光并非刺目,反而带着一种内敛的、近乎悲怆的清澈,剑锋破空,声音低沉而悠远,并非尖锐的啸叫,倒像是一声穿越了无尽岁月的叹息,自亘远的荒原深处传来,带着山川的骨骼、河流的血脉、草木的魂魄,这啸声,是剑与这片苍莽大地最古老的契约,是孤绝生命对永恒荒寒的叩问与回响。
剑锋所指,是眼前万丈虚空,然而在他眼中,那虚空里却幻化出无尽的面容:有慈眉低垂的恩师,有血染残阳的故友,有无数倒下的、曾经鲜活的面孔,剑光每一次流转,每一次吞吐,都牵动着那些深埋于骨髓的记忆碎片,剑尖微颤,如风中残烛,亦如寒夜里的孤星,他记得师父将剑递到他手中的那一天,那双手同样布满风霜,只沉声道:“剑有魂,不在锋利,而在担当,苍莽之下,每一缕风声,都藏着未竟的誓言。”这誓言便随着剑啸,在苍茫天地间激荡回旋。
剑势渐疾,身影与剑光已浑然一体,他踏在嶙峋的岩石上,足尖点处,碎石簌簌滚落深渊,衣袂翻飞如败叶,却带着一种决绝的飘逸,剑气纵横,割裂凛冽的寒风,在空气中留下道道隐约的、转瞬即逝的轨迹,那轨迹并非虚无,而是这片苍莽大地的呼吸,是风雪的怒吼,是松涛的澎湃,是亘古岩石沉默的脉动,他的剑,已不再是凡铁,而是成了这片苍莽的喉舌,替它诉说着那不可言说的孤寂、那亘古不变的坚韧,以及那深藏于荒凉之下的、近乎悲壮的生机。
啸声愈发苍凉,却又愈发沉雄,仿佛有无数无形的剑影,自他手中的剑尖迸发,刺穿层层叠叠的云霭,直抵那高远得近乎冷漠的星穹,星子似乎被这剑气所惊,在深邃的夜空中微微摇曳,他仰起脸,任凭山风如刀刻般掠过面庞,将眼角的纹路刻得更深,那双眸子里,映着漫天星斗,也映着脚下深不见底的苍茫,没有胜负,没有得失,只有这剑,这啸,这片天地,以及这天地间一个孤独的魂灵,在完成一场无声的、盛大的祭奠。
剑势由急转缓,最终缓缓垂落,剑尖点地,发出一声极轻的“嗒”,却像敲在人心上,那苍莽的剑啸,也如潮水般缓缓退去,余音袅袅,在空寂的山谷间萦绕不绝,最终融入风声,成为苍莽本身的一部分,他缓缓收剑入鞘,动作轻柔,仿佛安放一个沉睡的婴儿。
风依旧在吹,卷起他的衣角,也卷动起远方的云霞,他转过身,不再看那虚空,目光投向群山深处,那里,有更深的苍莽,也有更远的路,腰间的剑,沉甸甸的,像一块烙印,也像一份未完的答卷,他迈开脚步,青衫融入苍莽的背景,渐渐变小,最终成为一个模糊的、向着无尽荒原深处跋涉的剪影。
唯有那声剑啸,那声穿透了时光与尘埃的啸声,仿佛还在苍莽的群山之间久久回荡,带着山的重量,带着剑的寒光,带着一个灵魂在天地间的永恒印记——那是属于苍莽的孤绝,也是属于孤绝者的苍莽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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