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破风啸
剑气纵横三万里,一剑光寒十九洲,这柄古剑沉寂于鞘中不知多少岁月,剑镡上斑驳的铜锈,仿佛凝结了千载的风霜与传说,它曾饮过猛虎之血,也曾劈开过乱军的阵势,而今,它静卧于一个江湖末路老者的膝上,唯有那偶尔从剑鞘缝隙中透出的幽光,证明它依旧是一把能斩断宿命的利器。
老者名叫“孤鸿”,人如其名,一生如孤鸿掠影,来去无踪,他的脸上刻满了风霜的痕迹,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,仿佛能洞穿人心最深的角落,他正坐在一座破败的酒楼之上,窗外是呼啸的北风,卷着黄沙,拍打着窗棂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,这风,刮了三天三夜,仿佛要将整个江湖的恩怨情仇都吹散在这茫茫大漠之中。
“风,又起了。”孤鸿低声自语,声音沙哑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,他缓缓抬起手,抚摸着剑鞘上那繁复而古老的纹路,那纹路,像是一条奔腾的龙,又像是一幅展开的山水,每一笔都蕴含着天地至理,每一次触摸,都能感受到一股来自远古的脉动。
他记得师父曾经说过:“剑有魂,魂随心动,心若止水,剑便是死物;心若狂澜,剑便能引动天地之力。”师父还说,“真正的剑道,不在于招式的繁复,而在于那一瞬间的顿悟,在于人剑合一的境界。”那时的他,尚不理解,只觉得师父的话语玄之又玄,如同天边的云彩,看得见,却摸不着。
直到那一天,师门被围,血染红了山门,师父将这柄“风吟”剑交到他手中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:“活下去,带着剑的尊严活下去。”从那一刻起,这柄剑便成了他唯一的亲人,唯一的寄托,他逃亡,他隐匿,他苦练剑法,每一次挥剑,都仿佛能看到师父殷切的目光;每一次受伤,都仿佛能听到师父的叹息。
十年了,十年磨一剑,霜刃未曾试,这风,便是他的试剑石。
“吱呀——”一声,破旧的木门被推开,一个身影逆光而立,身形挺拔如松,气息沉稳如山,来人一身黑衣,脸上蒙着黑巾,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眸,那眼眸中没有丝毫情感,只有无尽的杀意。
“孤鸿,十年了,你还是躲在这里。”来人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,寒冷刺骨,“‘血煞’李涯,特来取你的项上人头,以慰我兄弟在天之灵。”
孤鸿没有回头,依旧抚摸着剑鞘,只是淡淡地说道:“李涯,你的兄弟死于江湖争斗,与何人何派无关,你执着于复仇,只会让自己也沦为刀下亡魂。”
“住口!”李涯怒喝一声,身上的杀气陡然暴涨,“你休要巧言令色!你必死无疑!”话音未落,他身形如鬼魅般掠出,手中一柄弯刀泛着幽蓝的光芒,显然是淬了剧毒。
刀光如匹练,直取孤鸿后心,这一刀,快、准、狠,凝聚了李涯十年的苦修。
就在刀锋及体的瞬间,孤鸿动了,他没有回头,没有看刀,只是右手轻轻一拂,那柄沉寂了十年的“风吟”剑,终于出鞘!
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,只有一声清越的龙吟,仿佛沉睡的巨龙被唤醒,剑光如一道闪电,撕裂了昏暗的酒楼,也斩开了呼啸的北风。
剑与刀相遇,没有发出金铁交鸣的碰撞声,反而发出了一声奇异的“嗡鸣”,那不是金属的撞击,更像是风与风的对话,是剑与魂的共鸣。
“铛!”一声脆响,弯刀应声而断,断口处光滑如镜,李涯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从剑上传来,震得他虎口崩裂,蹬蹬蹬连退数步,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。
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他看着孤鸿手中的剑,眼中充满了惊骇。
孤鸿手持“风吟”,剑尖斜指地面,剑身微微颤动,发出“嗡嗡”的声响,仿佛在回应着窗外的风啸,他的眼神依旧平静,但此刻,那平静之下,却蕴含着一种山岳般的威严。
“剑破风啸,人斩心魔。”孤鸿缓缓开口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李涯的耳中,“你的心,被仇恨蒙蔽了,这把剑,本为斩妖除魔而生,我便用它,斩去你心中的戾气。”
说罢,他脚步一错,身形如行云流水般逼近,李涯惊骇之下,慌忙格挡,但他的刀法在“风吟”剑的剑光面前,显得如此笨拙而无力,孤鸿的剑,没有固定的招式,时而如春风拂面,温柔而致命;时而如狂风暴雨,猛烈而无情,每一剑,都恰到好处地刺向李涯的破绽,却又留有余地。
“你为什么不杀我?”李涯在连番惊险的躲闪中,嘶声问道。
“因为杀你,并不能让死去的人复活,只会让你身后的人,也踏上复仇的道路。”孤鸿的剑势一收,剑尖停留在李涯的咽喉前三寸之处,冰冷的剑气让李涯不敢动弹,“放下仇恨,好好活下去,这才是对逝者最好的告慰。”
李涯愣在原地,眼中的杀意渐渐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迷茫与释然,他看着孤鸿那双清澈的眼眸,突然明白了什么,他缓缓放下手中的断刀,对着孤鸿深深一揖:“多谢前辈指点,李涯……明白了。”
说完,他转身,默默地走出了酒楼,消失在风沙之中。
窗外的风,似乎小了许多,孤鸿收剑入鞘,那“风吟”剑再次恢复了沉寂,但剑镡上的铜锈,似乎也光泽了几分,他走到窗边,望着大漠深处,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。
他知道,江湖依旧,恩怨未了,但总有人,会像这柄剑一样,在黑暗中斩破风啸,带来一丝光明,而他,将继续带着这柄剑,行走在这江湖之中,直到最后一刻。
剑破风啸,斩不断的是江湖的儿女情长;人世沧桑,磨灭不掉的是心中的那份坚守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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