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破寂灭
长夜吞没万物,星月隐退无踪,唯有死寂的沉甸甸压在荒原之上,枯骨遍野,寒风如无魂的游丝穿行于嶙峋乱石之间,吹动一片早已干涸的暗红血迹,发出如幽魂呜咽般低哑的嘶嘶声,这片被时间遗忘之地,连时间本身都似乎凝滞不动,只余下永恒的沉默与无边的腐朽,这里没有新生,连记忆也早已被啃噬干净,只剩下一片纯粹、彻底的空无与死寂。
风息,崖畔,一道孤影默然而立,他名“烬”,是这片寂灭焦土唯一的活物,他手中紧握的剑,名为“残光”——剑身黯淡无华,早已失去往昔寒芒,却如他眼中唯一不肯熄灭的星火,剑锷上深深嵌着几缕干涸的暗红血痕,那是岁月也无法磨灭的烙印,是生命在寂灭边缘奋力燃烧过的证据,烬的目光扫过这片焦土,瞳孔深处,却燃着与这片死地格格不入的火焰——那是对“生”的执念,是足以刺破永恒暗夜的锐利锋芒。
他缓缓拔出“残光”,剑身离鞘的刹那,没有惊天动地的清鸣,只有一声沉闷如叹息的轻吟,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巨兽在幽暗中睁开了一只疲惫的眼,剑锋所指,空气凝滞如铅,连尘埃都停止了飘浮,烬踏前一步,身形如离弦之箭,剑光乍然撕裂死寂的帷幕!剑气并非汹涌澎湃,却凝练如针,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,刺向那片凝固的虚无。
剑锋所触,并非血肉之躯,而是那无形的、笼罩天地的“寂灭”本身,刹那间,仿佛无形的壁垒被凿开一道裂隙,死寂中响起细微却刺耳的龟裂声,如同冰封万载的湖面在春日暖阳下崩解,裂隙深处,竟透出一线微弱到近乎虚幻的光——那是被遗忘的星辰的光芒,是沉睡在寂灭之下、从未真正死去的生机在艰难地呼吸!烬的手臂因灌注了全部心神而微微颤抖,剑身嗡鸣如泣,他感到一股庞大无匹的“空无”之力正反噬而来,要将他的存在连同他的意志一同拖入永恒的沉沦,他的手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关节咯咯作响,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碎裂,他眼中那簇火焰并未熄灭,反而在巨大的压力下燃烧得更加炽烈、更加纯粹。
“生……不止于死!”烬的嘶吼在荒原上炸响,声音嘶哑却带着撕裂苍穹的力量,他体内的真元如决堤的洪流,不顾一切地涌入“残光”之中,剑身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,那并非刺目的锐利,而是一种温润、坚韧、仿佛蕴含着无尽生命力的暖光!这光芒如同一柄无形的巨锤,狠狠砸向那片不断弥合的寂灭裂隙!
“轰——!”
这一次的巨响,不再是死寂的回声,而是新生的号角!裂隙骤然扩大,光芒如决堤的星河奔涌而出!荒原上,枯骨在光芒中悄然消融,干涸的暗红血迹竟重新变得温润,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流淌,荒芜的地面,竟有嫩绿的草芽顶开焦土,怯生生地探出头,在星光与剑光交织的微光中轻轻摇曳,一只不知名的飞虫,从草叶间悄然振翅,发出细微的嗡鸣,这声音在死寂了万年的荒原上,如同最动听的天籁,风重新开始流动,带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,温柔地拂过烬的脸颊。
烬拄着“残光”,单膝跪地,剧烈地喘息,汗水与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混合在一起,滴入脚下的新土,他抬起头,望向那片被剑光劈开的夜空,星辰依旧遥远,却不再冰冷;月光如水,温柔地洒在初生的草叶上,折射出细碎的银辉,他手中的“残光”,剑身上的血痕似乎淡去了几分,剑身流转着一种温润内敛的光华,仿佛在无声地回应着这片重获生机的大地。
剑锋落下,并非终结,而是新生的序章,当孤寂的寒夜被一道决绝的剑光劈开,那光芒所及之处,枯骨之下便有春草悄然萌发,死寂的荒原亦能重获呼吸,真正的“生”,从不向永恒的“寂灭”俯首称臣;它只在每一次劈开黑暗的奋力一击中,以渺小却不可摧折的姿态,宣告着生命本身那不可磨灭的尊严与力量——哪怕只有一粒草籽,也要在剑锋所指之处,顶开万载的坚冰,向着光,颤巍巍地,站起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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