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无天君
九重天阙之上,悬垂着名为“归墟”的巨大空洞,它不似星辰那般炽热燃烧,亦非星云般绚烂弥漫,而是纯粹的、吞噬万有的“无”,那“无”中,端坐着《虚无天君》,他周身笼罩着比归墟更深沉的暗影,面容模糊在永恒的静默里,仿佛并非血肉之躯,而是“无”本身凝聚而成的一道意志。
天君的存在,便是一切存在的终极否定,他的目光所及,曾是辉煌万丈的太古神庭,那由无数星辰精魄锻造的殿宇,那流淌着时间之河的玉阶,那悬浮于星云之上的琉璃瑶台……如今尽数化为齑粉,沉入归墟的虚无,他并非以暴力摧毁,他的降临即是法则的瓦解——坚固化为流沙,光辉褪为黯淡,结构松解为混沌的微粒,众神惊惶的面容在消散前凝固,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,最终连惊呼也被无边的寂静吞没,天君只是看着,看着存在本身在他注视下枯萎、溃散,如同秋叶脱离枝头,无声坠入永恒的冬天。
虚无的潮汐亦有退却之时,当最后一缕神明的叹息消散在归墟深处,当太古遗迹彻底化为归墟腹中的一抹微尘,一种异样的“存在感”竟从虚无的渊薮中顽强浮起,那是凡人,渺小、短暂、如朝露般脆弱的凡人,在焦土之上,在神骸的残骸间,竟开始搭建茅屋,点燃第一缕属于人间的烟火。
天君垂眸,那双混沌的眼眸似乎微微转动,他看见一个老者在断壁间刻下粗糙的符号,那并非神谕,而是记录收获的刻痕;他看见一个母亲在废墟中搂紧婴孩,低声哼唱着不成调的歌谣,那歌声微弱却倔强;他看见工匠用残破的金属碎片,敲打出第一件粗糙的工具,火星在黑暗中溅起,短暂地刺破了永恒的寂静,这些微末的“存在”,如同黑暗中悄然绽放的萤火,微弱,却固执地拒绝被彻底抹去。
这微弱的光,竟让那沉寂如万古玄冰的虚无天君,第一次……产生了“疑问”,他端坐于归墟之上,那永恒的“无”似乎不再是圆满的终点,反而成了某种空洞的容器,这疑问,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,在他亘古不变的意志中,漾开一圈难以察觉的涟漪,他看着那些在焦土上挣扎求生、用最原始的方式试图“留下痕迹”的凡人,看着他们用血肉之躯对抗着必然的消亡,看着他们在虚无的背景上,笨拙地涂抹着名为“意义”的色彩。
这渺小的抗争,这微弱的“有”,竟比整个太古神庭的璀璨更深刻地触动了他那“无”的意志,天君依旧静坐,身影模糊在归墟的暗影里,仿佛亘古如此,但或许,在那永恒的虚无深处,某种比“无”更幽微、比“存在”更恒久的东西,正悄然萌芽,这萌芽并非诞生,更像是一种“回响”——对那被否定之物的,最深沉的凝视,这凝视本身,已是虚无天君对“存在”最奇特的承认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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