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市鸟帝
当晨曦尚未刺透城市钢筋森林的缝隙,当霓虹灯的残影在湿冷的街道上缓缓褪去,他已经站在了高楼之巅,不是摩天大楼的顶层观景台,而是那些被岁月遗忘、兀自突兀的旧式水塔顶端,或是某个施工未完的脚手架最高处,他就是这座城市里一个传奇的存在——人们私下里称他为“都市鸟帝”。
阿哲第一次被人这么叫,是在一个飘着细雨的清晨,他如往常般,穿着一身沾了些许油污的工装,背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工具包,灵活地穿梭在楼宇之间,像一只矫健的壁虎,他并非建筑师,也非消防员,他的身份,是这座超级都市里“特殊”的清洁工与维修师——专属于那些“不请自来”的住户:鸽子、麻雀、偶尔还有几只迷路的斑鸠。
“鸟帝”的领地,是这座水泥森林的缝隙与边缘,他知道哪栋老楼的阁楼里有对斑鸠夫妇筑了巢,哪座立交桥的桥洞里住着一群胆小的麻雀,哪片废弃工地的废墟下,鸽子们藏匿了它们的蛋,他的工具包里,除了扳手和螺丝刀,还有碎布、旧棉絮、甚至一些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柔软干草,他会小心翼翼地修补那些被风雨侵蚀的鸟巢,清理掉尖锐的铁丝和碎玻璃,在寒冷的天气里,甚至会偷偷给一些雏鸟添上几缕温暖的绒毛。
有人说他是个怪人,一个不务正业的老青年,大学毕业后,阿哲也曾挤进过格子间,对着电脑屏幕敲打着冰冷的代码,那份按部就班的生活却让他感到窒息,一次偶然的机会,他在一座旧楼的屋檐下,发现了一窝被风雨打湿的雏鸟,它们瑟瑟发抖,奄奄一息,那一刻,他心中某个尘封的角落被触动了,他想起了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,那些自由飞翔的生命,它们的声音,它们的姿态,曾是他童年最鲜活的背景。
他辞去了工作,开始在这座城市里“追鸟”,起初只是为了救下那几只雏鸟,后来,他发现自己无法对那些在城市夹缝中求生的生命视而不见,它们是这座都市最原始的居民,却也是最容易被打扰和遗忘的群体,阿哲渐渐成了它们的守护者,他熟悉每一只“常驻”鸟儿的习性,知道哪只鸽子最霸道,哪只麻雀最胆小,哪只斑鸠夫妇是“模范夫妻”。
他的“帝国”没有疆域,却无处不在,清晨,他是第一个迎接朝霞的人,站在水塔上,看着成群的鸽子从他头顶掠过,带着鸽哨的悠扬,划破城市的宁静,傍晚,他又是最目送夕阳的守夜人,看着归巢的鸟儿们叽叽喳喳,仿佛在向他汇报一天的见闻,他与鸟儿之间,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,他从不试图捕捉或驯养它们,只是默默守护,提供庇护,偶尔的几粒谷物,便是他作为“帝王”的赏赐。
有人曾问他:“你这样做,图什么?”
阿哲只是笑了笑,指着远处玻璃幕墙上映出的夕阳,说:“你看,它们和这夕阳,都是这座城市的一部分,只是,很多人忘了抬头看。”
他的“鸟帝”之名,渐渐在城市的某些圈子里流传开来,有摄影师为了拍下他与鸟儿共处的画面而蹲守,有动物保护组织想邀请他加入,甚至有开发商找上门,希望他能“劝退”某个即将被拆迁区域里的鸟群,面对这些,阿哲大多只是摇头,他不需要名利,他的帝国,只需要风、阳光,和那些自由的生命。
“都市鸟帝”,这是一个带着戏谑却又充满敬意的称号,他不是征服者,而是服务者;不是统治者,而是陪伴者,在这座飞速运转、钢筋水泥铸就的冷漠都市里,他用一种近乎固执的方式,守护着一份原始的生机与温柔,他像一只孤独的鹰,盘旋在城市之巅,目光所及,是那些被忽视的羽翼,和那些渴望飞翔的灵魂。
当夜幕降临,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河,阿哲背着空了的工具包,悄然融入人流,他的身影或许渺小,甚至不被大多数人注意,但那些在高楼间、在屋檐下、在桥洞里安然栖息的鸟儿们,知道他们的“帝王”回来了,明天,太阳升起时,他依然会站在某个制高点,守护着他那片无形的、充满生机的“都市帝国”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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