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市因果神
霓虹如血,泼洒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,映着那些浮光掠影般的匆匆人影,高楼在头顶挤压出狭窄的天空,冷风却固执地卷起地上的碎纸与尘埃,呜咽盘旋,这座城市庞大如巨兽,日夜吞吐着欲望、挣扎与无数无人听闻的叹息,而我,陈默,是这巨兽体内一个微不足道的清洁工,每天推着那辆发出刺耳呻吟的垃圾车,穿行于钢铁森林的缝隙间,收集着这座都市光鲜表皮下最不堪的污秽与残渣。
“吱呀——”沉重的铁盖被撬开,一股混杂着腐烂食物、化学药剂和莫名霉味的浊气猛地冲出,熏得人眼前发黑,我屏住呼吸,将铁钩伸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,钩住沉重的黑色塑料袋,用力拖拽上来,袋子沉重而湿滑,表面黏附着可疑的污渍,仿佛这都市里所有被掩埋的秘密与罪孽都浓缩其中,散发着无声的控诉。
今夜不同,我指尖刚触到那冰凉滑腻的袋壁,一阵细微却清晰的电流般的战栗猛地窜上我的脊背,那不是错觉,袋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动,不是蠕虫那种无意识的扭动,更像是一种……被困住的绝望挣扎,我猛地将袋子拖出桶口,借着远处广告牌惨白的光,赫然看到袋子表面竟诡异地鼓起一个清晰的人形轮廓!它像被无形的绳索紧紧束缚,徒劳地扭动着,每一次挣扎都让那肮脏的塑料表面痛苦地起伏,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。
我的血液瞬间冻结,心跳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几乎要撞碎肋骨,幻觉?压力太大产生的臆想?我用力眨了眨眼,那扭动的人形轮廓依旧顽固地存在着,无声地诉说着难以言喻的痛苦,我踉跄着后退一步,脚跟绊在滚动的垃圾箱上,差点摔倒,就在这慌乱的一瞥间,我眼角的余光扫过垃圾堆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——那里蜷缩着一个身影,像一截被丢弃的枯木,那是个拾荒老人,浑浊的眼睛在污垢下微微睁着,正死死地盯着我和那个蠕动的人形垃圾袋,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讶,没有恐惧,只有一种……洞悉一切的、令人心悸的平静,仿佛在说:“看吧,因果的账目,从来不会出错。”
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我的心脏,几乎让我窒息,我再也顾不上什么规定,什么流程,只想逃离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,我连滚带爬地冲向垃圾车,双手因过度用力而颤抖,几乎无法将那沉重的、仿佛有生命的袋子甩进车厢。“哐当”一声巨响,袋子落进车厢,那扭动的感觉似乎瞬间消失了,车厢铁壁发出沉闷的回响,像一声压抑的叹息,我“砰”地一声关上铁门,跳上驾驶座,猛踩油门,车子像一头受惊的野兽,嘶吼着冲入空旷无人的街道,将那片黑暗和那个诡异的人形轮廓远远甩在身后。
接下来的几天,那蠕动的人形垃圾袋和拾荒老人洞悉的眼神,如同梦魇般反复纠缠着我,白天,我机械地重复着清扫工作,却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;夜晚,闭上眼,便是塑料袋在黑暗中绝望挣扎的幻象,还有那老人平静如古井般的面容,我开始失眠,神经衰弱,连饭都难以下咽,我甚至开始怀疑,自己是不是真的压力太大,精神出了问题?
直到那个深夜,加班到深夜的我,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在回家的路上,经过一条僻静的小巷时,突然听到一阵压抑的、痛苦的呜咽声,我警惕地停下脚步,借着巷口微弱的路灯灯光,看到几个身影正围着一个蜷缩在墙角的人影拳打脚踢,那些身影动作粗暴,言语恶毒,正是在附近盘踞的小混混,被围殴的,赫然是那个总是出现在垃圾堆旁的拾荒老人!他佝偻着身体,像破麻袋一样被打得在地上翻滚,发出沉闷的声响,浑浊的眼睛痛苦地睁着,却没有呼救,只是死死地盯着我藏身的方向,那眼神里似乎有一丝……哀求?
“喂!干什么呢!”我几乎是凭着本能,扯着嗓子吼了一声,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,那几个混混被打断,动作一滞,警惕地朝这边望过来。
“哪来的多管闲事?”为首那个染着黄毛的混混骂骂咧咧地朝我走来,“想当英雄?信不信连你一起揍?”
恐惧瞬间攫住了我,心脏狂跳,手脚冰凉,我能感觉到自己血液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跑,但就在这时,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黄毛的左手手腕——那里赫然纹着一个狰狞的骷髅头!就是它!几天前,我在清理某个高档小区的垃圾时,从一袋被主人匆匆丢弃的“特殊垃圾”中,翻出过一张被揉皱的、沾着可疑血迹的纸条,上面就画着这个骷髅头图案,旁边潦草地写着“灭口”两个字!当时我以为是哪个小孩子的恶作剧,或者是什么帮派符号,随手就扔了,这纹身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的记忆!
就是他们!几天前,我钩起那个装着“人形”的垃圾袋时,旁边似乎就有这个黄毛的身影!他们做了什么?那个袋子……难道……?
“滚开!不然不客气了!”黄毛见我愣神,以为怕了,狞笑着挥舞着拳头朝我冲来。
就在这一刻,一股冰冷的、不同于我自身的力量猛地从我心底涌出,瞬间流遍四肢百骸,它像一条无形的毒蛇,精准地钻入黄毛的脚下,黄毛的脚底突然一滑,身体失去平衡,怪叫一声,整个人像一袋沉重的面粉,“噗通”一声狠狠地摔在地上,脸朝下,啃了一嘴的泥和污水,他身后的几个混混也愣住了,显然没料到同伴会摔得这么狼狈。
“妈的!你他妈找死!”黄毛又惊又怒,挣扎着爬起来,抹了一把脸上的污秽,双眼赤红地再次朝我扑来,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和汗臭。
那股冰冷的力量再次涌动,这一次,它像一只无形的手,猛地攫住了黄毛的脚踝,黄毛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拉力传来,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,这一次更惨,整个人直接摔了个狗啃泥,鼻子瞬间鲜血直流,疼得他杀猪般嚎叫起来,他身后的混混终于反应过来,惊恐地叫了一声“妈呀!”连滚带爬地扶起黄毛,也顾不上其他,架着他跌跌撞撞地消失在小巷的黑暗尽头。
小巷里瞬间恢复了死寂,只剩下老人粗重的喘息声和我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,那股冰冷的力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,只留下一种虚脱般的空虚感,我站在原地,浑身冰冷,看着蜷缩在墙角、痛苦喘息的老人,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。
我慢慢走到老人身边,蹲下身,他浑浊的眼睛看着我,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平静或哀求,只剩下一种深深的疲惫,仿佛刚才的一切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,他嘴唇翕动着,发出微弱的声音:“……因果……循环……报应……不爽……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,带着血沫的气息。
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枯瘦的手,指向巷口的方向,那里是黄毛等人逃窜的方向,他的眼神空洞,却又仿佛穿透了黑暗,看到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东西:“……他……他逃不掉的……袋子……袋子里的……会找他……找……所有人……”
说完这句话,老人的头猛地一歪,彻底昏了过去,我慌忙掏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,在等待救护车的漫长几分钟里,我蹲在老人身边,看着他被救护人员抬走,那双疲惫的眼睛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,他的话,像冰冷的针,一根根刺进我的意识。
袋子里的……会找他?找所有人?
几天后,我在新闻里看到了一则不起眼的短讯:本市某地发生恶性斗殴事件,几名小混混因琐事起冲突,其中一人(黄毛)意外坠楼,当场身亡,另一人重伤,其余人不同程度受伤,报道里提到,现场发现大量可疑物品,警方已介入调查。
我盯着报纸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,指尖冰凉,坠楼?意外?我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个滑稽又恐怖的瞬间——黄毛两次莫名其妙地在我面前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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