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市魔皇
夜色如墨泼染,霓虹却固执地撕裂这黑暗,在冰冷钢铁森林上空灼烧出虚假的光明,摩天巨兽般的楼宇沉默矗立,俯视着脚下蝼蚁般涌动的、名为“生活”的洪流,在这巨大都市的呼吸之间,陈默穿过一条被霓虹映得发紫的小巷,皮鞋踏在湿漉漉的地面,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回响,巷口飘来的廉价烤串气味混合着下水道的隐晦腥气,形成一种只有城市底层才有的、令人窒息的生存味道,他微微侧身,让过一个踉跄醉汉的污秽躯体,眼神像深潭古井,不起半丝波澜,这双眼睛看过太多光怪陆离,早已将凡俗的悲欢离合沉淀为无声的背景。
他回到自己那间位于顶层的公寓,巨大落地窗外,是永不熄灭的璀璨星河——那是属于都市的、人造的光芒海洋,房间内却异常空旷冷清,只有一张床,一张桌,一把椅子,他习惯性地走向角落那个不起眼的陈旧保险柜,转动密码盘,咔哒一声轻响,柜门弹开,没有金银珠宝,只有一本厚厚的、皮质封面已然磨损的日记本,他拿起日记,指尖拂过封面上模糊烫金的纹路,仿佛在触碰一段被封印的时光。
翻开泛黄的纸页,熟悉的字迹如刀刻斧凿般映入眼帘,那是他自己的笔迹,却又陌生得可怕——“力量源于黑暗,秩序生于混沌。”日记里记载的,是那场发生在废弃工厂深处的血色献祭,硫磺与绝望的气息似乎仍在鼻端萦绕,冰冷锋利的仪式匕首曾深深刺入掌心,滚烫的、非人的力量如沸腾的岩浆般顺着血脉奔涌,冲垮了所有属于“陈默”的软弱与平凡,他记得自己如何在那片猩红的光晕中嘶吼,旧我如枯叶般被彻底焚烧、剥离。
日记最后一页,是他用近乎癫狂的力道写下的血字:“吾乃暗影之主,混沌之皇!凡光所不及处,皆听我号令!”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钩,扎进灵魂深处,他猛地合上日记,指尖因用力而指节发白,那段被刻意遗忘的、腥风血雨的岁月,那些在阴影中悄然滋长的爪牙,那些被恐惧扭曲的面孔……他亲手构筑的地下帝国,曾一度让这座城市的暗面为之战栗,他以为早已将这一切连同那个“魔皇”的身份,一同埋葬在过去。
命运从不轻易放过它最满意的造物。
就在这时,窗外毫无征兆地炸开一团刺目的惨白强光!紧接着,是足以撕裂耳膜的剧烈爆炸声浪!玻璃如同脆弱的冰晶般轰然爆碎,无数锋利的碎片带着死亡的尖啸射入房间,割裂空气,也割裂了短暂的宁静,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,狠狠撞在陈默身上,将他猛地掀翻在地,后背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,喉头一甜,一股腥气涌了上来。
烟尘弥漫,焦糊味和尘土味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,陈默剧烈地咳嗽着,挣扎着撑起身体,目光穿透尚未散尽的浓烟,死死锁定窗外那片被火光映红的夜空,几架造型狰狞、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武装直升机如同嗜血的秃鹫,在城市上空低空盘旋,旋转的螺旋桨卷起狂风,将下方残存的火焰吹得扭曲变形,刺眼的光柱如同审判之矛,反复扫过这片区域,一束光柱死死钉在了他这栋公寓楼的顶层,如同舞台追光灯,精准而无情地聚焦在狼狈不堪的陈默身上。
冰冷、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通过高音喇叭炸响,穿透混乱的背景噪音,清晰地传遍整个街区:“陈默!前暗影议会首领!立即投降!交出‘源核’!重复,立即投降!交出‘源核’!”
“源核”!
这个词像两道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陈默的记忆深处,那是他力量的本源,是那场献祭仪式的核心,也是他一直试图封印、遗忘的存在,直升机旋翼的狂风卷着火星扑打在脸上,带来灼痛感,他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和血迹,缓缓站直身体,公寓楼外,隐约传来远处警笛凄厉的长鸣,由远及近,如同催命的鼓点,街道上,人影在混乱中奔逃,惊恐的尖叫和哭喊被风声撕碎。
他看着窗外那些如同钢铁甲虫般闪烁着红光的直升机,看着光束下自己狼狈却挺直的倒影,嘴角竟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,那笑容里没有恐惧,只有一种被长久压抑后终于破土而出的、近乎毁灭的平静,他抬起手,任凭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划破掌心,温热的血液顺着指尖滴落,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晕开一小团刺目的猩红。
“呵……”一声低沉的笑从他喉间溢出,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,在废墟般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诡异。
日记本掉落在脚边,摊开的那一页,血红的字迹在烟尘中仿佛活了过来,无声地嘲笑着他徒劳的伪装,他缓缓抬头,目光穿透破碎的窗棂,投向那片被火光与霓虹共同污染的天空,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,沉淀了无数个日夜的尘埃被骤然掀起,露出了底下冰冷坚硬的岩石——那是属于“魔皇”的、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他微微张开口,声音不大,却奇异地压过了直升机的轰鸣和城市的混乱,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房间内,更像是对整个庞大都市的冰冷宣告:
“既然你们非要……”
“将沉睡的魔皇唤醒……”
“那便……”
“用整个城市,为我的回归……”
“陪葬!”
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,他掌心滴落的血珠,诡异地悬停在半空,仿佛被无形的意志所掌控,窗外,那些盘旋的直升机灯光似乎微微一滞,仿佛也感应到了某种源自灵魂深处的、令人窒息的恐怖,城市的喧嚣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,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,以及那低沉宣告在废墟中久久回荡的余音。
夜色,从未如此浓稠,也从未如此……充满杀机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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