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破群灵
群灵殿穹顶高悬,亘古的幽暗里,浮沉着亿万生灵的魂影,如星海般沉浮闪烁,又似无声的潮汐在永恒地涌动,每一点微光都是一缕挣扎过的印记,每一次幽微的明灭,皆是一段不甘的喟叹,此殿,乃宇宙魂魄的归藏之所,亦是囚禁万古不散的悲鸣之渊。
殿中深处,一个孤绝的身影静立如磐石,那是凌云,他周身似被无形之茧缠绕,又仿佛背负着整座殿宇的沉重,他手中紧握的那柄剑,名唤“破妄”,剑身清冽如秋水,却无半点锋芒毕露的锐气,唯有深邃的暗影在流动,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声,剑柄处,一道细微的裂痕蜿蜒如蛇,隐约透出几缕魂魄挣扎时逸散的灰白雾气,那是无数不甘消散的残响在他剑刃上刻下的伤痕。
“破妄”非铁非金,乃是凌云以自身神魂为炉,熔炼了殿中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缕最执拗、最怨毒的残魂,经万年苦炼方成,此剑一出,群灵哀嚎,万魂避退,剑成之日,便是凌云踏入此殿,以身为祭,试图斩断这无尽轮回锁链之时。
殿中群灵,早已感知到这柄剑的恐怖,它们不再是沉寂的微光,而是化作亿万道凄厉的尖啸,如同无形的海啸,从四面八方汹涌扑来,要撕碎这个胆敢挑战宇宙铁律的闯入者,那些尖啸并非声音,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的利刃,带着冰冷的绝望、蚀骨的怨恨,要将凌云的意识彻底碾碎、同化。
凌云双目紧闭,眉心却有一道微不可察的金线亮起,他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皮肤下似有无数细小的魂影在疯狂冲撞、撕扯,他牙关紧咬,一丝殷红的血线蜿蜒而下,滴落在“破妄”冰冷的剑脊上。
“破妄”剑身骤然一震!那道蜿蜒的剑痕猛然扩张,如贪婪的巨口,将凌云精血中蕴含的一缕本源神魂之力疯狂吸噬!剑身之上,那些原本沉寂的灰白雾气骤然沸腾、扭曲,竟在刹那间凝聚成一张张模糊而痛苦的人脸,它们无声地张着嘴,发出无声的、穿透灵魂的尖啸!那是剑中残魂在回应殿中群灵的召唤,在凌云精血的催化下,竟要反噬其主!
凌云身躯剧震,脸色瞬间惨白如纸,他猛地睁开双眼,瞳孔深处不再是坚毅,而是被一片混沌的灰暗占据——那是无数怨魂意志侵蚀的征兆,他握剑的手,青筋暴凸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,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碎裂。
“来!”一声嘶哑的低吼,竟似从凌云喉中挤出,又仿佛来自九幽之下,那声音微弱,却带着一种撕裂混沌的决绝!
他不再试图抵御那魂潮的冲击,反而将全身心、所有残存的神魂之力,尽数灌注于手中那柄疯狂反噬的“破妄”剑!他要以身为薪,点燃这柄万魂之剑,引爆它体内积攒万载的怨毒与不甘!
“嗡——!”
“破妄”剑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震颤,剑身彻底亮起,不再是暗影流动,而是化为一片纯粹、炽烈、不祥的血光!那光芒并非照亮,而是吞噬着殿中的一切幽暗,将亿万魂影映照得扭曲变形,剑身之上,那些痛苦的人脸清晰到了极致,它们不再尖啸,而是齐齐望向凌云,眼中竟流露出一种混杂了解脱与恐惧的复杂光芒。
凌云的身影在血光中变得模糊,仿佛即将消融,他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,却无比清晰地“看到”了“破妄”剑的本质——它从来就不是斩断群灵的利器,它本身就是群灵的集合体,是宇宙轮回法则的具现,斩它,便是斩轮回;引它爆,便是引动整个群灵殿的根基!
“以魂养剑,以身为祭……此剑,破的不是群灵……是这万古不化的轮回铁壁!”凌云的意识在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瞬,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明与狂烈。
“破妄”剑上的血光骤然收缩到极致,凝成一点刺目的、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奇点!紧接着——
“轰——!!!”
无法形容的巨响在凌云的神魂深处炸开!没有惊天动地的声波,只有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意志,如同宇宙开阼时的第一道闪电,沿着“破妄”剑身疯狂倾泻而出!剑中那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缕残魂,连同凌云最后一丝神魂,共同引爆了!
群灵殿亿万沉浮的魂影,在那道毁灭意志扫过的刹那,如同烈日下的薄雪,无声无息地消融、湮灭,没有惨叫,没有抵抗,只有一种彻底的、归于虚无的寂静,殿宇穹顶那亘古不变的幽暗,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,露出了裂口之外——那是一片浩瀚无垠、澄澈如洗的虚空,虚空中,没有星河,没有光点,只有纯粹的、令人心悸的“无”。
毁灭的余波平息后,群灵殿依旧存在,但那亿万魂影构成的幽暗之海,已然干涸,殿内空旷得可怕,只有凌云的身影,还保持着持剑向前的姿态,凝固在原地,他手中的“破妄”剑,剑身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,那道曾经吞噬他精血的剑痕,此刻变得无比巨大,几乎将剑身彻底撕裂,剑身的光芒彻底熄灭,变得灰暗、钝拙,仿佛一块被岁月彻底遗忘的顽石。
凌云的身体,也变得透明,如同琉璃,随时都会彻底碎裂消散,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柄残破的剑,又抬头望向那片裂开的、代表着“无”的虚空。
“原来………”一个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,从他透明的唇间逸出,那声音里没有喜悦,没有悲伤,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极致疲惫,以及……一丝洞悉了宇宙冰冷真相后的、冰冷的释然。
他缓缓抬起头,目光穿透殿顶的裂口,望向那片虚无,他的身影,连同手中那柄布满裂痕的“破妄”剑,在空旷死寂的群灵殿中,渐渐化作点点微光,融入那片刚刚被他亲手“破”开的、浩瀚无垠的虚空之“无”中。
殿内,只余下绝对的寂静,和那道横亘在穹顶的巨大裂口,无声地诉说着一场以神魂为祭、以轮回为敌的惨烈征伐,剑破群灵,亦破自身,破开了这万古的囚笼,只留下一个关于“无”的、永恒的谜题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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