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破青焰
当暮色四合,最后一缕残阳如血般沉入西地山峦背后,整座云梦泽便悄然笼罩在一片奇诡的青雾之中,这雾气自泽底深处翻腾而上,无声无息,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灼热与死寂,雾气所过之处,草木尽皆枯黑,水流亦如沸汤,蒸腾起更浓重的青色瘴气,传说此乃上古凶兽“烛阴”临终前不甘的怨气所化,凝成一片吞噬生机的“青焰之域”,百年以来,无数寻宝探奇者踏入这片泽国,却皆如泥牛入海,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,只余下泽边沉默的枯骨与风化的警示残碑。
青焰如活物般在泽面上无声游走,翻滚着粘稠而冰冷的绿光,雾气深处,忽有几点微弱的光亮顽强地亮起,如同投入浓墨的萤火,艰难地向前穿行,那是云澈与他的同伴们,五道身影在雾中时隐时现,仿佛随时会被这片无边的青绿彻底吞没,云澈走在最前,手中的古剑“寂灭”低低嗡鸣,剑身之上流转着幽暗微光,似在抗拒着四周无处不在的侵蚀,他身后,是几张被青雾映照得毫无血色的年轻脸庞,眼神里交织着恐惧与最后一丝倔强,他们是“焚心宗”此次仅存的弟子,肩负着宗门存续的沉重使命——必须泽心,寻得传说中能净化这“青焰之域”的“九阳莲心”,否则宗门赖以维生的护山大阵将彻底熄灭,百年基业,终将化为齑粉。
雾气愈浓,温度却骤然攀升,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撕扯着他们的肺腑,走在最后的弟子猛地呛咳起来,一口黑血喷溅在枯萎的草叶上,发出“嗤”的一声轻响,青烟缭绕中,草叶瞬间化为飞灰,同伴惊骇的目光还未收回,那弟子已如断线木偶般软倒下去,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、灰败,最终只留下一具蜷曲的、覆盖着灰白色霜尘的枯骨,在死寂的雾气中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咔嚓”声,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,瞬间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,云澈猛地回头,眼中血丝密布,他低吼一声,将“寂灭”古剑重重插入身前的泥土之中,嗡鸣声陡然放大,一圈肉眼可见的暗金色涟漪以剑为心骤然扩散开来,将那扑面而来的青焰暂时逼退了三尺,同伴们趁此间隙,踉跄着奔到枯骨旁,颤抖的手指在冰冷的骨殖上摸索,只找到几块早已失去灵性的黑色矿石碎片,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他们——连这最后的“遗物”都失去了价值,他们此行,难道真的只是来此赴死?
云澈缓缓拔出“寂灭”,剑锋上沾染的泥土瞬间被灼烧得青烟袅袅,他看着同伴眼中那几乎要将人吞噬的绝望,胸膛剧烈起伏,一股滚烫的气血在喉头翻涌,他猛地咬破舌尖,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弥漫开来,他强忍着那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的剧痛,将“寂灭”横于胸前,他闭上眼,脑海中闪过宗门倾颓的景象,闪过师父临终前浑浊却充满期盼的目光,闪过同门师兄弟们绝望的脸庞……一股决绝的意志如同沉寂的火山,在他体内轰然喷发!他不再去想那虚无缥缈的“九阳莲心”,不再去想那渺茫的生机,他眼中只剩下眼前这片肆虐的青焰,只剩下这吞噬一切的、必须被斩断的业障!
“焚心!”云澈的嘶吼声如同受伤孤狼的咆哮,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惨烈,在死寂的青焰之域中炸响,他体内残存的所有灵力,连同那口精血,毫无保留地疯狂涌入“寂灭”古剑之中,剑身瞬间爆发出刺目的暗金色光芒,那光芒不再是柔和的涟漪,而是如同沸腾的熔岩,带着焚尽八荒的暴戾气息,剑尖直指前方翻滚最盛、颜色最深的那片青焰!
“嗡——!”一声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剑鸣骤然响起,盖过了青焰的嘶吼。“寂灭”古剑在云澈手中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流星,带着焚尽一切的意志,狠狠刺入那片最浓稠、最狂暴的青焰核心!
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,只有一声沉闷如巨锤敲击心脏的“噗”响,暗金色的剑尖精准地没入那片青焰的中心点,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,紧接着,以剑尖为中心,一道道狰狞的黑色裂痕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开来!那裂痕所过之处,翻滚的青焰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撕扯、揉碎,发出无数凄厉刺耳的尖啸!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,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怨毒与不甘。
“破!!!”云澈用尽全身力气,将体内最后一丝力量连同灵魂的呐喊,尽数灌入剑中!他猛地抽剑,向外狠狠一挥!
“轰——!!!”
积蓄已久的毁灭力量轰然爆发!那道被撕裂的青焰核心如同一个被戳破的巨大脓包,猛地炸裂开来!无数道粘稠如墨的青色火焰被狂暴地抛向高空,又被那股无匹的剑意狠狠绞碎!暗金色的剑芒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,将这片笼罩泽国百年的青焰之域硬生生从中劈开!一条清晰无比的、通向泽心的灼热路径,在无数飞溅的青色火焰碎屑中赫然显现!
剑芒过处,青焰哀嚎着退却,如同退潮般向泽心深处溃散,被劈开的路径两侧,焦黑的土地上,竟有星星点点的嫩绿顽强地钻出,在灼热的空气中微微颤抖,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与新生,云澈手中的“寂灭”古剑光芒暗淡,剑身上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微裂痕,发出一阵阵不堪重负的悲鸣,他踉跄一步,单膝重重跪倒在焦黑的土地上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撕裂般的剧痛,鲜血从嘴角不断溢出,滴落在滚烫的焦土上,瞬间蒸发,他抬起头,望向那条被剑芒劈开的、通向泽心深处的小径,那里,传说中“九阳莲心”的光芒,正穿透残余的青雾,隐隐透出温暖的金辉。
青焰依旧在泽心深处翻涌,发出不甘的低吼,但那片笼罩百年的绝望浓雾,已被一柄染血的剑,硬生生撕开了一道通往生机的裂口,焦土之上,新生的嫩绿在风中摇曳,如同无声的礼赞,宣告着那焚尽一切、也孕育一切的意志,终究在这片死寂之地,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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