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斩千劫
剑斩千劫
月光如霜,冷冷泼洒在断魂崖顶,风在呜咽,卷起枯叶残骸,如同无数不甘的魂灵在低诉,崖下,是深不见底的黑暗,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希望,崖顶,唯有一人,独立于天地之间,青衫猎猎,身影萧索如孤峰。
他叫凌尘,三年前,他曾是名动江湖的“快剑”凌尘,一柄“问心”剑,快如惊鸿,亮如流星,所到之处,邪魔辟易,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之后,快剑不再,唯余一个“劫”字,刻骨铭心。
那一战,他为救苍生,独战千魔,剑光过处,血雨腥风,他斩妖魔,亦斩自身,妖魔的邪戾与怨念,如同跗骨之蛆,侵入他的经脉,盘踞他的心神,每一夜,都是无尽的噩梦:昔日同袍的惨叫,无辜者的哀嚎,还有那魔头临死前癫狂的诅咒——“凌尘,你斩我肉身,却斩不断这千般劫数,万般业力!它们将伴你终生,直至你神魂俱灭!”
“问心”剑依旧在腰间,剑鞘古朴,却再无往日的清越剑鸣,凌尘的手,抚上剑柄,那冰凉的触感,却无法平息他心中的燥热与痛苦,这便是“千劫”——心魔为劫,外物为劫,过往为劫,未来亦为劫。
他曾试图逃避,遁入深山,不闻世事,劫数如影随形,山中精怪因他身上残留的魔气而躁动,村落连遭灾祸,百姓流离失所,孩童纯真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恐惧,老人浑浊眼中的一丝怨怼,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,他以为远离便能护得一方安宁,却不知,自身的“劫”,已化作他人的“难”。
那一日,他在破庙之中,又见一队饥民,面黄肌瘦,奄奄一息,一个老者颤巍巍地跪在他面前:“仙人,求您发发慈悲,救救我们吧……”凌尘望着老者眼中的绝望,心中那座由冰封筑起的高墙,轰然倒塌,他想起自己初入江湖时,也曾立下“荡尽不平,护佑苍生”的誓言,他若连自身的“劫”都无法勘破,又何谈护佑他人?
他猛地抽出“问心”剑,剑身在破庙的昏暗中,竟隐隐透出一抹温润的光芒,他闭上眼,不再抗拒那些涌入心神的噩梦与诅咒,反而将它们一一审视。
“这是杀劫。”他脑中闪过战场上鲜血横流的景象,“我杀戮过多,心中有戾气。” “这是情劫。”他想起了那个在战争中失去的,曾对他笑靥如花的女子,“我未尽守护之责,心中有愧。” “这是心魔劫。”那魔头的诅咒在他耳边回响,“我畏惧自身之‘劫’,反被其困,心中有惧。”
千般劫数,万般业力,此刻竟在他心中清晰地浮现出来,如同一张巨大的网,将他牢牢束缚,他本想以剑斩断外界的妖魔,却不知,真正的“劫”,一直在自己心中。
凌尘睁开眼,眸中再无迷茫与痛苦,反而是一片清明与坚定,他缓缓举起“问心”剑,剑尖指向自己的心口。
“世人皆言,剑可斩妖,剑可斩魔,剑可斩天下不平事。”他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,“我便以这‘问心’之剑,斩我心中之‘劫’!”
话音落,剑光起,这一次,剑光并非凌厉无匹,快如闪电,而是缓慢,沉稳,却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意志,剑锋所向,不是敌人,而是自己心中的戾气、愧疚与恐惧。
剑气过处,心中的戾气如冰雪消融,留下的是对生命的敬畏;心中的愧疚如迷雾散去,留下的是对责任的担当;心中的恐惧如烈日下的薄冰,脆弱不堪,留下的是直面一切的勇气。
他斩的是“执”,执于过往的杀戮,执于无法挽回的失去,执于对“劫数”的恐惧,当执念消弭,心便得以安宁。
剑光渐渐收敛,最终化为一点星光,没入剑身,凌尘长长吐出一口气,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,他手中的“问心”剑,剑身愈发温润,隐隐有龙吟之声低回,不再是单纯的杀伐之器,更添了几分仁者之剑的气象。
他再次望向崖下,那深不见底的黑暗,此刻看来,不再狰狞,反而充满了未知的可能与希望,他知道,“千劫”并不会就此消失,人生在世,劫数自会源源不断,但此刻,他已明了,斩劫并非是彻底消灭,而是勘破,是超越,是与“劫”共存,并在其中修行自身。
风停了,月更明,凌尘将“问心”剑还于鞘中,转身,毅然走下断魂崖,他的背影依旧萧索,却多了几分从容与坚定,前路漫漫,劫数重重,但他已不再畏惧。
因为他知道,真正的剑,不在手中,而在心中,心中有剑,便可斩尽世间一切“劫”,这便是,剑斩千劫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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