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斩风凌
风凌谷,向来是江湖上最凛冽的一道伤口,传说谷底沉睡着上古神兵“断风”,可千百年来,闯谷者皆被其中狂暴的罡风撕碎,碎骨残骸与呼啸的风声纠缠,成了谷底永不止息的哀嚎,谷口的风啸如万鬼哭号,吹得人站不稳脚跟,青衫少年卓一凡逆风而立,衣袂猎猎作响,如一叶孤舟即将驶入风暴的中心,他背上负着一柄长剑,剑鞘古朴无华,却在风凌谷特有的惨白月光下,隐隐流转着一丝温润内敛的光华,仿佛蛰伏的龙。
谷内的风,是活的,是有意志的,它们不再是单纯流动的空气,而是凝聚成无数道无形的鞭子,裹挟着碎石与冰凌,劈头盖脸地抽打过来,卓一凡的呼吸变得异常艰难,每一次吸气都像吞咽着冰冷的刀片,他双目圆睁,瞳孔深处却是一片沉静的湖面,倒映着那些狂舞的风刃,脚下是湿滑的黑色岩石,布满了历代闯谷者绝望的抓痕,他不再试图抵抗风的推搡,而是像最灵动的游鱼,顺着风的力道、借着重心的倾斜,在近乎垂直的岩壁上艰难地挪动,每一次落脚,都精准地踏在最细微的凸起处,每一次抬手格挡,都恰好卸去风刃最凌厉的锋芒,他的动作在狂暴的风中,竟透出一种奇异的韵律,仿佛不是在与风搏斗,而是在与风共舞。
不知攀爬了多久,眼前豁然开朗,谷底并非预想中的深渊,而是一片巨大的、圆形的凹陷盆地,中央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黑色石台,石台之上,并无神兵光芒,只有一团不断扭曲、变幻的灰白色气流,如同一个巨大的、愤怒的漩涡,那便是风凌谷的核心,风之精魄所聚!无数道比谷口狂暴十倍的风刃,正从四面八方疯狂地切割、撕扯着那团气流,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,这便是“断风”的考验——不是找到它,而是成为它!
卓一凡深吸一口气,谷底的空气稀薄而灼热,带着铁锈和血腥的味道,他缓缓抽出背上的长剑,剑一出鞘,没有惊天动地的剑鸣,只有一声低沉悠长的龙吟,仿佛沉睡的巨兽终于睁开了眼睛,剑身清冽如秋水,映照着他坚毅的脸庞,也映照着那团狂暴的风之精魄,他不再后退,反而迎着那风暴的核心,一步步踏入了风刃的绞杀圈。
剑光乍起!
卓一凡的身影在无数风刃的间隙中化作一道流光,他的剑法大开大合,却又精妙绝伦,每一剑刺出,都精准地斩在风刃最薄弱的连接处,引得风刃的轨迹一阵紊乱,他的人与剑,仿佛化身为这狂暴天地间唯一的秩序,风刃的尖啸与剑锋破空的清音交织,形成一曲惊心动魄的战歌,汗水浸透了他的青衫,又被狂风吹干,在脸上留下道道盐霜,他的手臂开始酸麻,但眼神却越来越亮,越来越亮,他仿佛在用剑,与这千百年来积攒的风暴对话,理解它的愤怒,它的孤独,它的……渴望。
终于,当最后一道最粗壮的风刃当头劈下时,卓一凡不闪不避,他双目圆睁,口中爆发出一声清啸,手中的长剑自下而上,划出一道决绝而优美的弧线,这一剑,没有刺向风刃,而是刺向了风暴的中心!剑尖精准地没入那团灰白色气流的漩涡中心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所有的风刃、所有的呼啸,都在瞬间静止,那团狂暴的气流剧烈地收缩、颤抖,化作一道柔和的白色光流,顺着剑身,温柔地没入卓一凡的眉心,一股清凉而磅礴的力量瞬间传遍四肢百骸,冲刷着他每一处疲惫的筋骨,他手中的长剑,剑身之上,一道道玄奥的云纹凭空浮现,又缓缓隐去,剑锋处,一点寒芒如星,锐利得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阻碍。
风停了。
风凌谷恢复了死寂,只剩下卓一凡粗重的喘息,他握着手中那柄已截然不同的长剑,抬头望向谷外,不知何时,乌云散尽,一轮皎洁的明月悬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中,清辉如水,洒满山谷。
他缓缓转身,走出风凌谷,谷口的罡风再次拂来,却已不再是那般狂暴与恶毒,只是带着一丝凉意,轻轻拂过他的衣角,卓一凡停下脚步,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山谷,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,他拔剑,对着谷口的方向,轻轻一挥。
一道清冷的剑光如匹练般划破夜空,斩向虚空。
剑光过处,那呼啸的风声,竟被硬生生斩断了一瞬。
剑名“断风”,风已断,他卓一凡,也斩断了属于自己的“风凌”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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