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斩风啸
朔风如刀,卷着鹅毛大雪,在连绵的祁连山巅呼啸盘旋,天地间混沌一片,唯有那凛冽的风声,如同万千恶鬼在耳边尖啸、撕扯,试图钻入骨髓,冻结魂灵,阿青缩在山坳背风的岩壁下,单薄的旧袍早已被雪水浸透,冻得硬邦邦,贴在身上,刺骨的寒意几乎要将他的血液也一并凝固,他紧了紧腰间那柄陪伴他多年的旧铁剑,剑鞘粗糙,布满经年的磕碰痕迹,此刻却像他唯一的依靠,散发着微弱的暖意。
这风,便是他此行的试炼,也是他内心深处恐惧的具象,自幼,他便听闻这祁连山顶有“风啸之劫”,非大毅力、大智慧者不能渡,据说,那风声中藏着过去的遗憾、未来的迷茫,以及人性深处的怯懦,足以让最勇猛的武士也心神失守,最终被风雪吞噬,阿青不信邪,他只信手中这柄剑,信自己日复一日、寒来暑往的苦练。
此刻,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这“风啸”的恐怖,那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寒冷与呼啸,更是一种无形的、直击心灵的冲击,风声中,似乎夹杂着幼时被嘲笑的稚嫩言语,夹杂着练剑失败时沮丧的叹息,夹杂着对未知前途的迷茫与惶恐……它们化作一个个尖锐的碎片,试图刺破他的意志,让他蜷缩在这冰冷的角落,永远不再醒来。
“不能退!”阿青心中猛地一喝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他缓缓抽出腰间的铁剑,剑身并不华丽,甚至有些斑驳,但在风雪的映照下,依旧透着一股沉凝如铁的寒光,他握紧剑柄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他记得师父曾对他说过:“剑,为斩物;心,为斩己,心若不乱,万物可斩。”
阿青闭上眼,摒弃了外界狂风的呼啸,摒弃了脑海中那些纷乱的声音,他开始专注于手中的剑,专注于每一次呼吸的吐纳,吸气,如长鲸饮海,将冰冷的空气纳入肺腑;呼气,如猛虎下山,将胸中的浊气与杂念一并排出,他的心,渐渐沉静下来,如同暴风雨后趋于平静的湖面。
风,依旧在咆哮,雪,依旧在狂舞,但阿青的世界,似乎安静了,他不再去对抗风,而是去感受风,他听懂了风的节奏,风的力度,风的轨迹,那曾经让他心神崩溃的尖啸,此刻在他耳中,渐渐化作了某种韵律,某种力量的体现。
“斩!”阿青猛地睁开双眼,精光爆射,他没有选择任何华丽的剑招,只是将全身的精气神灌注于右臂,借着山风的助力,朝着面前虚空中最猛烈的一道风刃,奋力一斩!
“嗡——!”
铁剑划破空气,发出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嗡鸣,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,没有炫目刺眼的光芒,但就在剑锋触及那无形风啸的瞬间,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被骤然撕裂,那道最狂暴的风啸,竟真的被这一剑从中斩断!狂风似乎为之一滞,周围的雪沫也仿佛静止了刹那。
阿青心中一喜,信心大增,他不再犹豫,身形如电,在风雪中穿梭,他时而如灵猿攀跃,借势斩向头顶的旋风;时而如猛虎扑食,低伏身躯,横扫腰间的狂风,他的剑,不再仅仅是斩向风,更像是与风共舞,每一次挥剑,都精准地落在风力的薄弱处,每一次斩击,都仿佛能引动风势的变化。
他的旧铁剑,在风雪中划出一道道朴实而坚定的轨迹,剑锋所向,风啸似乎都为之退避,那曾经试图吞噬他的恐惧与杂念,在一次次剑光闪烁中,被斩得支离破碎,渐渐消散。
不知过了多久,当阿青最后一剑,以“力劈华山”之势,将汇聚了整座山巅风势的一道龙卷风从中劈开时,那肆虐了不知多久的狂风,竟渐渐平息了下来。
雪,依旧在下,但已不再是那般狂暴,天地间,恢复了宁静,只有雪花飘落的细微声响,和阿青略显粗重的呼吸声。
他拄着剑,半跪在雪地上,汗水混合着雪水,从额头滑落,滴在冰冷的雪地上,迅速凝结成一小片冰晶,他抬起头,望向远方,风雪虽停,但他的心中,却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。
他明白了,师父所说的“斩风啸”,并非真的要斩断自然的风,而是要斩断内心的“风”——那些恐惧、迷茫、怯懦与杂念,心若坚定,则万物不侵;剑若纯粹,则可破万法。
阿青缓缓起身,将铁剑插回腰间,他望向更远的前方,眼中闪烁着无畏的光芒,这祁连山的风啸,于他而言,已不再是试炼,而是他剑道之路上的一个注脚,一次洗礼。
他迈开脚步,继续前行,身后,是渐渐被风雪覆盖的痕迹;身前,是未知的前路与可能再次响起的“风啸”,但此刻,他的手中,有剑;他的心中,无畏。
剑已出鞘,风啸可斩,心若磐石,何惧前路?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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