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斩万佛
剑斩万佛
山风如刀,削过古寺檐角的铜铃,发出一声喑哑的呻吟,大雄宝殿前,香火早已断绝,蛛网在断裂的梁木间结出巨大的哀悼,那把剑,斜斜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,剑身幽暗,仿佛吞噬了此间所有的光,剑柄上,血迹早已干涸,化作一团暗红的痂,如同一个古老的诅咒。
我叫玄,曾是这古寺——如今该称之为“万佛窟”——中的一个沙弥,那时的我,每日诵经礼佛,晨钟暮鼓,以为佛法无边,能度尽世间苦厄,我见过师父抚慰濒死的旅人,见过师兄们用粥食喂食饥民,佛光,在我心中是温暖的,是慈悲的。
直到那一天,天空被染成了不祥的墨色,没有雷声,没有预兆,无数巨大的、形态各异的佛影,从虚空中显现,它们并非慈悲低眉,而是面容扭曲,眼中燃烧着贪婪与毁灭的欲火,它们降临,不是为了普度,而是为了吞噬——吞噬生灵的精气,吞噬山川的灵脉,吞噬一切存在的痕迹。
“这是……佛法?”我握紧了身边小沙弥的手,声音颤抖,那些所谓的“佛”,金身崩裂,宝相庄严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魔相,它们口中吐出的,不再是梵音,而是刺耳的尖啸,如同地狱的哀嚎。
寺中僧众奋起抵抗,木鱼成了钝器,经卷成了引火物,但面对那些无视物理法则、由纯粹恶意构成的“佛”,一切皆是徒劳,血染红了袈裟,诵经声变成了绝望的哀嚎,师父将我推入地窖,门栓落下的那一刻,我听到他最后的呐喊:“玄!活下去!无论看到什么,都要活下去!”
我在地窖里,听着外界传来佛魔的狂笑,听着同门的惨叫,听着师父最后一声怒吼被无情掐断,黑暗与恐惧将我淹没,但师父的话语,如同一颗种子,在我心中疯狂滋生,活下去?如何活下去?当所谓的“佛”成为屠戮的代名词,当慈悲沦为虚伪的面具,这世间,还有何值得信仰?
不知过了多久,地窖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裂,不是师父,而是一个被魔佛触手贯穿身体的僧人,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将一把剑塞到我手中,那剑入手极沉,剑柄冰冷,剑鞘上刻着我从未见过的繁复符文,仿佛蕴含着宇宙洪荒的杀意。
“它……叫‘断妄’……”僧人吐着血沫,“斩……斩尽虚妄……斩尽……”
他没能说完,便化为一滩血水,我握着那把剑,第一次感受到了它传来的悸动,不是愤怒,而是一种……共鸣,共鸣着我心中的悲愤、绝望,以及对这“万佛”滔天的恨意。
我走出地窖,看到了地狱般的景象,昔日庄严的万佛窟,已成为魔佛的乐园,它们在残破的佛像上嬉戏,将僧人的骨骸堆成塔,我的眼睛红了,什么佛法,什么慈悲,在绝对的恶面前,一文不值。
“断妄”在我手中发出低鸣,仿佛在呼应我的杀意,我挥出了第一剑。
没有华丽的招式,没有精妙的剑法,只有最原始的、最纯粹的斩击,一道暗色的剑气如匹练般射出,将一只正在狞笑的魔佛触手齐根斩断,那魔佛发出一声惊怒的咆哮,似乎没料到这个渺小的人类竟能伤它。
我不管不顾,向前冲去,剑光闪烁,每一剑,都带着我积压已久的所有痛苦与愤怒,我不再是那个懵懂的沙弥玄,我只是一个复仇者,一个手持利刃的屠魔人。
“佛若无情,我便斩佛!” “魔若为佛,我便诛魔!”
我的嘶吼声,压过了魔佛的尖啸。“断妄”仿佛感受到了我的决心,剑身上的符文逐一亮起,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光,剑气所过之处,那些金光闪闪的魔佛,竟如冰雪般消融,发出不甘的哀嚎,它们的“佛光”,在“断妄”面前,脆弱得不堪一击。
我杀红了眼,从山门杀到大雄宝殿,从大雄宝殿杀到后山藏经阁,曾经的万卷经书,此刻成了我脚下破碎的纸屑,那些所谓的“万佛”,在我剑下,一个个崩解,化为虚无,它们或许曾是真正的佛,或许曾是虔诚的信徒,但此刻,它们只剩下被污染的恶念。
不知斩了多少,不知流了多少血,我的体力透支,精神濒临崩溃,但手中的“断妄”却越来越亮,仿佛在汲取我身上的绝望与仇恨,化为更强大的力量,终于,我杀到了万佛窟的最深处,那里,悬浮着一颗巨大的、由无数痛苦面容组成的“佛心”,正是它,在污染着这片天地,驱使着那些魔佛。
“你就是……根源?”我喘着粗气,举起了“断妄”。
那颗“佛心”没有回应,只是散发出更浓郁的恶意,试图将我同化,我笑了,笑得疯狂:“我佛不度我,我便自度!我佛若为魔,我便弑佛!”
我用尽全身力气,将“断妄”掷了出去,剑身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暗芒,精准地刺入了那颗“佛心”之中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,只有一声悠长的、仿佛来自远古的叹息,那颗巨大的“佛心”开始寸寸碎裂,无数痛苦的面容在解脱中化为光点,消散在空中,那些残存的魔佛,也如同失去了主心骨般,纷纷崩解。
天空的墨色渐渐褪去,阳光重新洒下,却带着一丝凄凉,我跪倒在地,精疲力竭。“断妄”从虚空中飞回,落入我的手中,剑身上的符文已然暗淡,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。
我站起身,看着这片残破的山峦,曾经香火鼎盛的古寺,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,我手中的剑,斩尽了万佛,也斩断了我心中最后的信仰。
从此,世间再无玄沙弥,只有一个手持断妄剑的孤行者,我不知该去往何方,也不知前路如何,我只知道,我手中的剑,斩过虚妄,也斩过所谓的“佛”,它或许会成为新的传说,或许会被世人唾骂,但我不在乎了。
因为我已明白,真正的力量,不在于信仰何物,而在于守护何物,当信仰沦为枷锁,当慈悲成为罪恶,即便是佛,亦当斩之。
山风再次吹过,我收起“断妄”,踏上了离去的路,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,孤独,却坚定,剑斩万佛,斩不尽的是世间的恶,也斩不碎的是人心中的执,而我,便是那执念本身,行走于世间,寻找着新的答案,或者,只是继续斩下去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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