碧澜天君
云海翻涌,千丈绝壁之上,一座孤峰刺破天穹,峰顶并非积雪覆盖,而是终年缭绕着一种奇异的淡青色雾霭,那是灵气高度凝而不散的征兆,名为“碧澜”,此地便是传说中那位曾搅动三界风云,又于万载前悄然隐去的碧澜天君道场。
世人提起碧澜天君,语调复杂,他是三界公认最后一位以剑证道的巅峰剑主,一柄“青冥”曾横扫九天十地,令诸界仙魔闻风丧胆,他的剑意,据说如碧海潮生,初时温润如春水映日,蕴藏无尽生机;一旦决堤,便是摧山断岳、星河倒悬的无上威能,那柄传说中的青冥古剑,剑身清澈如秋水,剑锋却似蕴含一片缩小的星海,挥动间有潮汐低鸣,剑气过处,连虚空都会留下淡青色的、久久不散的涟漪痕迹。
就在他道行通神、威震寰宇之际,碧澜天君却做了一件令所有大能瞠目结舌之事——他于万载之前,于这云海孤峰之上,引九天星辰之力与地脉灵泉交汇,硬生生斩断了自身与大道的连接,自封于碧澜深处,只留下一句让无数人猜测至今的偈语:“剑心澄澈,碧澜不惊;我观世相,非为封神。”
自此,仙魔两道关于他的传说便蒙上了尘埃,有人说他是在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后道心受损,不得不闭关;也有人说他是勘破了某种终极禁忌,为求自保而隐遁;更流传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说法——他并非被封,而是在守护着某种足以颠覆三界的恐怖存在,那碧澜深处的雾霭,既是封印,亦是囚笼,无数年来,总有不死心的修士、觊觎力量的魔头、探寻秘闻的奇人,试图登上孤峰,破解碧澜之谜,却都如同泥牛入海,再无音讯,只留下峰下白骨森森,警示着此地的凶险。
时光流转,沧海桑田,当世间的修仙体系早已几度变迁,碧澜天君的名字,也渐渐只存在于最古老的典籍角落,成为了一个近乎神话的符号,直到那个被家族视为废柴、受尽冷眼与欺凌的少年——林砚,在一次被追打至绝境、意外坠入万丈深渊的刹那,命运之轮,开始朝着那个早已沉寂万载的名字,缓缓转动。
深渊并非终点,林砚在冰冷刺骨的罡风中下坠,意识逐渐模糊,却在一个奇异的空间里,听到了一声仿佛跨越了无尽岁月的叹息,那叹息悠长而疲惫,带着洞悉世事的苍凉,却又蕴含着一丝微弱却坚韧的生机,他仿佛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碧海,海面平静如镜,倒映着星河璀璨,而海底深处,却有一道孤寂的身影,如礁石般沉静,又似锁链般紧缚着某种无法言喻的存在。
“又一个迷途的微尘…”一个缥缈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,非男非女,古老而空灵,“你之求索,如飞蛾扑火,亦如…一滴浊水,妄图澄清碧海?”
林砚强忍着撕裂般的痛苦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心中嘶吼:“我…不想死!我…我要变强!强到…无人能欺我!强到…让所有欺辱我的人都付出代价!”
“代价…”那声音似乎低笑了一下,带着无尽的嘲讽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,“强,便是代价,碧澜之下,万载囚徒,所求不过一‘静’字,你欲以浊水之念,染我澄澈之境,可知引火烧身?”
林砚的倔强劲头在这一刻彻底爆发,他嘶哑地回应:“澄澈?若这世间只有强者为尊,弱者连呼吸都成为原罪,何来澄澈?我管你是碧海是深渊,是囚徒是神明!若能借我一缕力量,打破这该死的命运,哪怕…万劫不复,我也认了!”
死寂,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,过了许久,那叹息才再次响起,这一次,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,似审视,似叹息,又似…某种久违的触动。
“呵…万载孤寂,浊水微尘…也罢。”那声音淡了下去,却如同烙印般刻入林砚的灵魂深处,“既你执意,便饮下这‘澜’之残沥吧,此乃双刃,一剑斩外敌,一剑亦斩心魔,碧澜不惊,则你生;澜涌心乱,则…你魂飞魄散,永世不得超生,成为这囚笼…新的基石。”
话音落,林砚感觉身体猛地一轻,仿佛被一股柔和却沛然的力量包裹,紧接着,一股难以想象的清凉瞬间席卷全身,所受的伤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,这清凉之中,却夹杂着一种骨髓的冰冷与沉重,仿佛有无数双幽怨的眼睛在注视着他,有无数声压抑了万载的悲鸣在他识海深处回荡,他低头,看到自己的手臂上,皮肤下竟缓缓浮现出淡青色的、如同水波般的纹路,正沿着血脉蔓延,散发出一种古老而危险的气息。
当林砚从昏迷中醒来,发现自己竟躺在山脚下一处隐蔽的洞穴中,手臂上的青色纹路已隐去,只余下皮肤下微不可查的温凉,他站起身,望向那云雾缭绕、高耸入云的孤峰,心中再无半分少年时的恐惧与迷茫,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的渴望和一丝对未知的、刻骨的敬畏。
他不知道自己体内多了一缕怎样的存在,也不知道这缕力量将带他走向何方,他只知道,从这一刻起,那个传说中万载囚徒的“碧澜天君”,不再是尘封的神话,而是与他灵魂共鸣、命运相连的存在,他的路,从此刻起,将与那片神秘的碧澜,紧紧纠缠在一起。
山巅,碧澜雾霭深处,那道孤寂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,浑浊的眼眸透过无尽的虚空,投向山脚那个渺小却倔强的身影,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,消散在灵气氤氲之中。
“澜…终起微澜了么?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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