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市佛帝
都市的霓虹,是永不熄灭的欲望之火,将夜空染成一片迷离的猩红,在这钢铁森林的顶端,“帝豪中心”顶层复式,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而刺眼,将价值连城的艺术品照得纤毫毕现,顾尘盘膝坐在中央一方素白蒲团上,对周遭的浮华与窗外都市的脉搏视若无睹,他身披一领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袍,在这金碧辉煌的囚笼里,像一滴误入滚油的清露,格格不入,又寂静得可怕。
手机屏幕幽幽亮起,上面跳动着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——“林晚晴”,屏幕上,一张他从未见过的明媚笑脸,刺得他微微闭了闭眼,照片背景是普吉岛的海滩,阳光,白沙,还有……一个陌生的男人,手臂亲昵地搭在她肩上,配文一行小字:“尘埃落定,新的开始,谢谢你,顾尘。”
顾尘没有动,指尖却在无人可见的蒲团下,悄然蜷缩,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,冰冷地攥住了他的心脏,缓缓收紧,那并非剧痛,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、空茫的钝痛,他缓缓抬起眼,眸光穿过奢华的客厅,投向落地窗外那片被切割成几何图形的、冰冷的城市灯火,灯火如海,却无一盏为他而留,曾经,他以为自己勘破了这红尘万丈,不过是过眼云烟,如今才知,那所谓的“勘破”,不过是未曾真正被刺中的傲慢。
就在这时,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气息,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,猛然在他识海深处苏醒、咆哮!那气息霸道绝伦,带着焚尽八荒的怒火与吞噬万物的饥渴,瞬间冲垮了他苦修多年的心防屏障,顾尘浑身剧震,闷哼一声,一口精血不受控制地从喉间涌出,溅落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,几点刺目的红。
“呃……”他痛苦地以手撑地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识海之内,那沉寂的“魔”被林晚晴这张照片彻底点燃了!它疯狂地咆哮,每一个意念都裹挟着蚀骨的恨意与毁灭的欲望:“杀!杀尽负心之人!焚毁这无情世界!让所有轻视、背叛、践踏你的人……永堕无间!”
那声音如同来自九幽深渊的诅咒,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诱惑,顾尘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,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,他死死咬住下唇,尝到了血腥味,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抵抗那几乎将他撕裂的魔念侵袭,佛与魔,在他灵魂深处展开了惨烈的拉锯战。
不知过了多久,那狂暴的魔念才稍稍平息,化作一股冰冷的暗流,蛰伏在他丹田深处,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,顾尘喘息着,缓缓站起身,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,他俯瞰着脚下这座由欲望、野心、交易与谎言构筑而成的庞大城市,霓虹依旧闪烁,车流依旧奔腾,无数人在其中奔波、欢笑、哭泣、堕落……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,那么生机勃勃。
只有他自己知道,有什么东西,已经永远地改变了。
“呵……”一声低沉的笑,从他喉咙里逸出,带着一丝沙哑,一丝冰冷的嘲讽,那笑意未达眼底,反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,他缓缓抬起手,看着自己曾经只拈花捻指、如今却隐隐泛着微不可查暗金光芒的手掌,佛门清净的光辉似乎正在消退,一种更为古老、更为霸道的气息,正从他的骨血中苏醒。
“佛帝?”他低声呢喃,声音轻得像风,却带着千钧之力,在空旷的顶层回荡,“若佛不能渡这世间之罪,不能容这世间之辱……”
他猛地转身,灰色僧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,目光扫过客厅一角,那里,一尊价值连城的和田玉观音像正静立着,宝相庄严。
顾尘一步一步走过去,每一步都踏碎了满地奢华的光影,他站在观音像前,没有顶礼,没有膜拜,在下一秒,他抬起了手,五指成爪,一股沛然莫御的暗金色魔气瞬间从他掌心喷薄而出,如同拥有生命的怒龙!
“轰——!”
震耳欲聋的巨响中,那尊象征着慈悲与救赎的玉观音像,应声爆裂!无数温润的玉片如同被巨锤砸碎的冰晶,裹挟着漫天尘埃,向四周激射而出!坚硬的钢化玻璃幕墙被瞬间洞穿、粉碎,发出刺耳的尖啸,留下一个个狰狞的孔洞,冷冽的夜风夹杂着玻璃碎屑,疯狂地灌入这曾经奢华无比的客厅。
顾尘站在漫天飞舞的玉屑与玻璃雨中,灰色僧袍猎猎作响,被夜风吹得紧贴他挺拔而孤寂的身形,他缓缓抬起头,望向窗外那片被霓虹统治的、冰冷而繁华的都市,破碎的玻璃窗在他身后,勾勒出一个支离破碎却又充满力量的剪影。
他的眼神,再无半分出家人的平和与慈悲,那里面,是佛性的寂灭,是魔性的觉醒,是勘破一切后的极致空茫,也是燃尽一切前的滔天怒火,一种前所未有的、混合着佛门寂灭与魔道霸道的气息,如同沉睡的巨兽,缓缓睁开了它的眼睛。
“佛既不能渡我……”他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夜风和碎裂的声响,冰冷,坚硬,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决绝,“便以我魔身,立这都市之顶!”
“从此,——”
“我,即为都市佛帝!”
风卷起他破碎的僧袍,也卷起漫天尘埃与寒意,他站在破碎的窗前,身后的世界一片狼藉,身前的都市依旧灯火辉煌,在这座城市的脉搏深处,一个全新的、不可预测的传说,已随着那尊碎裂的玉观音,轰然诞生,佛与魔的界限,在他身上被彻底抹去,只余下这都市之巅,一个孤独而强大的身影,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降临,那光芒,一半来自破碎的霓虹,一半来自他体内那轮初升的、暗金色的魔日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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