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落平阳
天光乍破,那曾高踞于梧桐之巅的凤羽,竟悄然沾染了尘世的泥污,昔年九天之上,它展开翅膀便搅动风云,鸣叫声足以震动山河,可如今,它却被命运狠狠掷入这寻常巷陌,双翼无力地垂在冰冷的石板路上,昔日神辉黯淡,只剩一身华美的羽毛沾满尘霜。
平阳之地,人声嘈杂如潮水涌动,它伏在低矮的屋檐之下,周遭是摊贩的吆喝、孩童的追逐、匠人的敲打之声,这些凡俗的声响如针般刺入它曾经灵敏的耳膜,让它感到一阵阵眩晕,一只黄鼠狼贼头贼脑地凑过来,涎水滴落,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,仿佛在打量着唾手可得的猎物,凤凰猛地一颤,试图振翅,却牵动了伤处,一阵剧痛让它眼前发黑,它只能徒劳地扬起脖颈,用那曾经令百兽俯首的威严眼神瞪视着,可那眼神在对方眼中,不过是一只困兽徒劳的哀鸣。
它曾栖息的梧桐,如今在记忆里早已模糊了轮廓,只剩下云端的冷寂与高处不胜寒的孤寂,而此刻,它却要在这泥泞的地面,与蝼蚁争食,与鼠辈周旋,这巨大的落差,如冰冷的潮水,一次次漫过它高傲的心头,它甚至开始怀疑,那九天之上的翱翔,是否只是一场过于遥远的梦?梦醒之后,只剩下这无处可逃的平阳。
就在它几乎要被绝望吞噬之时,一缕微光悄然划破了沉闷的空气,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,踮着脚尖,小心翼翼地靠近,她手中捧着半块干硬的窝头,眼中没有贪婪,只有纯粹的怜悯,她将窝头轻轻放在凤凰面前,小声说:“凤凰鸟,你饿了吧?”那声音,清脆如山泉,涤荡了凤凰心中积郁的尘埃。
凤凰怔怔地看着女孩,又看看那块窝头,它缓缓低下高贵的头颅,轻轻啄食起来,那干涩的窝头,此刻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,它忽然明白,原来这平阳之上,亦有值得守护的温情,它不再执着于重返云霄,而是开始留意檐下的雨滴,倾听夜虫的鸣唱,感受小女孩每日带来的那一点点食物与陪伴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凤凰的伤势渐渐好转,它的羽毛虽然不再有往日的光泽,却多了一份历经沧桑后的沉稳,它不再试图用威严震慑蝼鼠,而是用一种平静的姿态,守护着这小小的屋檐,守护着那个善良的女孩,偶尔,它会在清晨或黄昏,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叫,那鸣叫里,没有了昔日的狂傲与不羁,却多了一份对生活的感悟与对这片土地的眷恋。
终于有一天,当朝阳再次洒满平阳,凤凰展开那双历经磨难的翅膀,它没有冲向九天云霄,而是低低地盘旋在巷子上空,鸣叫声清越而充满力量,仿佛在向这片收留了它的土地致谢,它振翅飞向远方的青山,身影渐渐消失在天际。
凤落平阳,非为折翼,实乃涅槃之始,当神鸟褪去浮华,踏足尘埃,才真正懂得了生命的厚重与温度,原来,真正的强大,不在于翱翔天际的孤高,而在于跌落尘埃后,依然能守护一份温暖,并从中汲取重新飞翔的力量,那片平阳,不再是屈辱的牢笼,而是它生命中最深刻的课堂,让它明白,无论身处何种境地,心中的光芒永不熄灭,便能照亮前行的路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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